馨儿姑娘调好了情绪,静心坐了下去阐述:“若说起这事儿,恐怕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玉兰与王大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等姑娘揭开秘密,她俩听得全神贯注,也不管何昭在外是否难等。
听完故事,他们终于得到了解。
馨儿原本是天下第一绣娘——百里杜鹃的第四代传人。
说起这百里杜鹃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也是年纪轻就堪称年少有为之人。她自建立锦绣坊以来,生意兴隆不断,名气也是微震四方,这也算她呕心沥血应有的回报。
然而只因她全身心的精力都投身于刺绣裁缝,多年来一直未曾婚配,以至无法延续子嗣。
有一年,她因过度操劳而病卧床头,那时她终于想明白自己此生最大的遗憾的就是空有一身本事却得不到真传。
于是她每天求神求佛,希望得到上苍眷顾,有招一日能有人亲自拜她为师。其实她本人的样貌可以像名气那么旺盛,可惜的是,他从小是个孤儿,从未得到过她那个年纪该得的爱,因而才变得性格孤僻,行为时常冷漠怪异。别人都不敢靠近,都疏远她,所以更不要说拜她为师。就在她命悬一线,生命岌岌可危时,她竟有幸遇上了一位神医,就因这神医的及时出现,她才暂时保住了性命 。
些许就是上苍有意捉弄,竟让她相信“命由天定”的说法。
那神医只有两层把握将她治好,不过治疗费用价比天高,终于,她还是被贫穷打垮,往后的日子都几乎活在抑郁寡欢之中。
不久,居然有两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找上门来向她拜师学艺,她名义上未曾答应,其实心里乐得开了花,早已经做出了打算。
从此以后,这两位姑娘就成了锦绣坊的第二代亲传弟子,大姑娘婉儿,二姑娘初黎。在这两位姑娘的陪伴之下,她很快从抑郁中解脱出来,病情也得到更意想不到的缓解。可惜命运蹉跎,在很多时候,并非一个凡人就能亲力亲为,可将所有不好的命运转化幸运。
一次,姜家夫人过生辰,姜老爷特命下人到锦绣坊请绣娘到他府上为夫人量体裁衣。那次,那下人请去的是二姑娘初黎,她虽年幼,却是百里杜鹃最看好的一个弟子。
两日后,姜府传来消息,初黎在姜家出了事。也是后来慢慢了解才知道,初黎刚到姜府时就被姜老爷看中,由于夫人不会生育,他一直想纳个小妾,几年来挑来挑去都没挑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终于在这一日,他终于见着一个符合他胃口的姑娘。
初黎年纪不大,却过于早熟,曼妙的身姿任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见了都会情窦初开。姜老爷见她便会垂涎欲滴,就连做梦都想得到她,只惜他年纪一大把,要是夫人会生育,只怕儿孙都满堂了。初黎是个干柴烈火的女子,想到得到她哪会这么容易,于是他便假心假意,特以感激为由,非要在家里备一桌好酒好菜,邀请初黎赴宴。初黎单纯没有什么经验,终究哪逃得过人性的险恶,她自从喝下那杯酒,悲哀就注定成了河。
生米成了熟饭,姜老爷以为终于得到了她,可以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初黎自尽了!
她死后没多久,消息很快传开,百里杜鹃伤心欲绝,那时还大闹姜家一场。
官府很少出什么清廉的官,否则也不会出那句“官服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的说法。百里杜鹃将攒下的积蓄拿出大半给了官府,只求他们能为初黎申冤,哪想强中自有强中手,姜家财大气粗,将银票轻轻往官府一砸,随随便便都能盖过百里杜鹃那粒不起眼的沙。
她最后就这么死了,被命运的捉弄给活活气死了。
她死前哀伤的对婉儿说了一通:“我死之后,锦绣坊就全全交给你来打理。不过你要切记,凡事都得讲究个规矩,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可惜我很快离开这个世间,不能交你太多,你性子太过单纯,我实在放心不下,今后的日子完全只得靠你拼搏……我在坊里制定两条规矩,你要听好,第一,我百里杜鹃的女红技艺只能传给天姿聪慧的有缘人氏,第二,无论锦绣坊今后发展如何,坚决不允许坊里的弟子上门为人裁制衣物或刺绣,不论其居心如何……”
婉儿泣泪连连,点头应了百里杜鹃的话。
馨儿说:“她口中的婉儿,也就是她的太师父。太师傅既然制定了这层规矩,她作为后辈亲传的弟子,理应誓死遵从。”
馨儿太师傅过世得早,做她们这一行的女子像是得了什么诅咒,多半都体弱多病英年早逝,她的师傅也是如此,还没活过三十就已永远离开了她,把这冷冷清清的绣坊交给了她。
锦绣坊与其它地方不同,虽名字上有绣坊一称,但实际上比别处累得多。这儿经营绣工,还外兼裁缝,因而极其难做,因而百里杜鹃的传承弟子必须是毅力极其顽强且悟性很好的姑娘,因而这锦绣坊出的都是年纪轻轻就很有作为之人。但事实上精通这门技艺的姑娘十分难找,茫茫人海如同大海捞针。馨儿肩负着开绣坊的任务,还要边寻找锦绣坊后生继承人,实在堪比登天。
即便如此,她的毅力依然顽强,玉兰与听完,除了钦佩还是钦佩。可惜,面对此事他也有心无力,为今之计却只能长吁短叹,似乎一切心殇都尽在不言之中。王大娘才没有她此时的多愁善感,她直接拍响桌子泄气,将姜家老爷与昏暗的官府通通臭骂了一顿。
馨儿早就看淡这一切,以前发生的事已成为往事,她向来只把它当作教训和规矩来谨记。
听完这么一件事,玉兰更放心不下馨儿,“你在这儿待着很不安全,你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那什么老爷再派人来找你麻烦咋办?不行,我看你还是先关了锦绣坊,等风波平定一段日子后再开吧?”
“姑娘可知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馨儿似乎心意已绝,“锦绣坊好不容易发展到今日的地步,有了今日的辉煌,我不能打破师祖的遗愿,眼睁睁的看锦绣坊毁在我的手里。”
王大娘看着她,苦笑着哼笑了两声,“还真是个傻子,为一个死去二十多年的人卖命,简直疯了。”
“你真的决定了么?”玉兰并不像王大娘那般反对,她能理解馨儿的做法,因而语气中是支持她的。
馨儿确定的点了下脑袋,“我已下定决心,绝不反悔。”
“好,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绝不为难,好自为之。”
话罢,玉兰第一个起了身,很明显,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为了表示尊重,馨儿并未挼里带水,同样也起了身,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姑娘有所不知,我平日里最喜欢读子安的诗了,文风绮丽,看似平淡而意韵却浓于墨,总之,如今有你这么一个知己,馨儿觉得此生足矣!”
“知己?”
玉兰自从下凡一来,还没人拿她当作知己看待,如今听馨儿这么一说,她原本柔软的心智几乎接近融化。如今她把有吴越当作弟弟看待,现在又有馨儿这么一知己,她从未感到如此满足过。
多了一份情谊的羁绊,她更加的放不下,可馨儿一味坚持,她总不能逼迫她,再说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无奈之下,她只好另做其他打算。
她将一只手往后一背,从中幻出一道护身符,这护身符是一个绣着玉兰花卉的香包,里面装得都是些安神的香草,在一般人看来平平淡淡,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玉兰在上面施了护身术,只要是馨儿意识里是抗拒的东西,它皆会随着她的心愿走,好比神笔,要什么便能画出什么,只不过唯一局限在安全之上。
玉兰将护身符递给馨儿,并将其作用说与她道:“这护身符是我从小带在身上长大的,它可在你最为危机的时刻保你一命,我们有缘,我就将这护身符送给你吧。”见馨儿迟迟未伸手,她只好亲自将她的手拉出,硬将护身符送给他。
馨儿是太过感动,自从她的师傅走后,还没有任何人这般关心过她,如今遇到这等激动,她难免会泣泪连连,跪下来感谢玉兰洪恩,不过这一切都在玉兰的意料之中,她哭玉兰无法阻止,她准备跪下谢恩,动作还未做全就被拦截住,“我送你东西是因我们有缘,而不是换你的感激。我们走后,好好照顾你自己 。”
她乖巧地点了下头,在冷冷的环境那稚嫩的脸庞已泪痕斑斑。
此时,时间确实不早了。
玉兰向王大娘示意,随后便要离开。对于王大娘而言,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做成她想要的那件衣服,眼看,她与玉兰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回灵山的日子更是指日可待。不知何时,她居然懂得什么叫做“厚颜无耻”,竟没有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要求别人为她裁制新衣,而是哀声叹气过后,强忍心痛离开。
然而事实出乎她二人的意料,玉兰道别话说完,与王大娘一前一后方行走到门前就馨儿姑娘突然间叫住,说是为了报答,想亲自做两件像样儿的衣服送给他们。身为公主的玉兰最不缺的便是穿着上的东西,她的衣物大大小小可堆成一座山。王大娘与她恰恰相反,她缺的正是穿着上的物品,再说来锦绣坊做一件新衣本就来自她的初衷,方才还觉不好开口,尤其在那等伤感的情况之下,馨儿哭哭啼啼,玉兰感慨万千,她自己则是浮躁不堪。这下可好了,馨儿姑娘亲自开了扣,她原本并不爽朗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