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相信,她才真正冷静了下来。
何昭分析说:“那伙人想暗地取我们性命,不与正面交战,眼前唯有一个理由说得通……”
“他们很清楚我们的实力,只因已吃过大亏,故而不敢再次犯蠢,所以才会想出这等卑劣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
玉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脑子转得飞快,眼睛中流露出过往的故事。
此事要从几日说起。
那日,他们三人于一品茶楼喝茶,就因一盘糖炒栗子,招惹上几个恶棍,就因他们极其无礼,何昭还与他们打过一架。过后,也就是初到茶铺老板家做客的那一夜,吴越嚷着要吃冰糖葫芦,玉兰无赖下陪他去了一趟,结果再度遇到那群恶棍,言语不和之下再度起了冲突,那一次,她直接动用仙法,吓破了那群人的胆,居然还把玉兰当作妖怪看待。
从灵山到现在,除了这起冲突也没别的。
“我知道是谁了!”他豁然开朗,突然大叫,“一定是那群恶棍!何昭你应该还记得,那日我们在一品茶楼喝茶,因一盘栗子得罪了那伙人,他们那时趾高气扬,非得与我们较劲儿,结果还被你收拾一顿了呢。”
何昭其实已经猜到,他想说的也正是此事。
那伙人不是什么正派的主儿,拿人质岂会当人看待?
玉兰的心情抑郁难安,手指甲恨不得嵌入皮肉里。
“吴越在那儿应该受了不少苦吧?都怨我,没那能力保护好他,现在就连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这怎么能怪你?”何昭拍了下她的胳膊,极力安慰道着,“他们之所以捉走吴越,无非是想取我们性命,不过像他们这等地痞无赖,未必会遵守诺言。”
“那怎么办才好啊?”
茶铺老板拍拍双膝,一副欲死不能的状态。在玉兰与何昭的印象里,茶铺老板心里只有小儿子吴康,何时又将吴越放在心上?吴越装疯卖傻多年,只为成全父亲对弟弟的爱,把自己往荆棘遍地的刺藤里推,茶铺老板从来没有体谅过他,从来没给过他一丝人情上的关爱。
此事唯有玉兰最为清楚,她是唯一一个看穿他有心事的人。从吴越亲口告诉她的那一刻起,玉兰对茶铺老板的看法也就变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排斥,充满鄙视,要不是因为何昭,她早该给他一顿呵斥。
“之前不还说他疯疯癫癫么?现在怎么这么在乎?”
茶铺老板显出悔恨之意,从口中费力挤出一个“我”字。
何昭习惯先以眼神示意。
他只要微微表示,玉兰很快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在语态与行为之上皆会有所收敛。
作为一个做事多半随心意的他,一个有血有肉的江湖男儿,心胸堪比湛蓝的天,碧绿的潭,总能给人莫大的容纳空间。可他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内心已有想法,就是不愿意说。
茶铺老板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变,他可能看不出来么?
不!他看得出来,但他不会过问,就连最基本的情绪都不会外露。
只见他尚不失礼仪的将茶铺老板扶去坐着,耐心解释着说:“我已想到应对的办法,吴伯勿要担心。”
“真的么少侠?”他紧紧抓住何昭的胳膊,半天没有放开的意思,“希望少侠宽恕,自从吴越被人捉走,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恕吴老夫忧子心切,不知少侠何办法解决眼前问题?”
茶铺老板的问题正是玉兰也想问的。
在么一个混乱如麻的时刻,若是找到一个理清线头的人,那是多么令人欣慰的好事儿?
何昭说他有办法!
玉兰吃惊的问自己,“是自己听错了么?”她呆滞的目光坚定不移的停在何昭身上,半刻不见抹去。
何昭回他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有个问题尚待解决。”
“少侠请说,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们如何与那帮恶贼取得联系?换言之,我们如何知晓那伙儿人什么时候回来?”
茶铺老板一脸焦灼的状态,他道:“那伙儿人带走吴越时说过一句话,只要事情办妥,随时可以捎信给他。”
“捎信?”玉兰心情如同波涛起伏,“那你应该知道此信寄到哪儿?”
“不!我们不必去!吴伯即便知道那帮恶棍的行迹,无非只是短暂性的。”何昭对于此时很有看法,凭借他对江湖的认识,走过大江南北的经验,估计十有八九不会失误。
果然,茶铺老板点头,说的也正是何昭所提到的重点。
“少侠年纪轻轻就这般见多识广,实在令老夫可敬可佩,有少侠这等英雄豪杰在此,吴越的确有望了。”
他挽起衣袖擦拭眼睛滚出的热泪,只差没有感谢“苍天有眼”。
何昭向来以谦虚自诩,他从来不因别人的褒讲洋洋自得。他淡淡一抹笑意带过,接着又道:“衢州那么大,若在这上千人中迅速找到一个人,简直形同大海捞针,与其如此耗费精力,那我们还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也好将他们的人引过来……”
或许是出自过度的担忧,玉兰与茶铺老板皆被这话搅得一团。
没有一个人明白何昭的意思。
何昭本人不愚钝,他懂得察颜观色。对于玉兰与茶铺老板尚未理解的问题再度解释了一遍。
这样既避免了尴尬,又能顺里成章的说下去。
“他们不是给了吴伯一包砒霜么?我们正好利用这包砒霜做戏,将那帮恶棍引诱过来……”
一番详解之后,何昭的意思,他们终于听懂 。何昭是想装作中毒身亡,坐等那帮恶棍自己送上门来。
他们皆是受不住大气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一件小小对事儿斤斤计较,并且一计便是许久。
救人如救急。
此时没有一个人敢继续耽搁。
何昭与玉兰做好佯装死亡的状态,茶铺老板将小儿子转移到安全处隐藏。随后,他亲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小白鸽送出了门。
白鸽送信至十里。
很快,那伙人恶棍果真来了。
茶铺老板明明吓得腿脚发软,非得装个坚强,硬着头皮去迎接。
那伙儿人不负恶贼的名讳,一来见什么磕脚就踢什么,见什么碍眼就摔什么,弄得吴家一片狼藉,乱糟糟的一通。
他们来人也就五六个,上次那个被何昭收拾的恶棍也在。
“吴掌柜,我们收到你的来信,信中写着,你已完成我们老大交代的任务,这是真的?”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茶铺老板没有注意他的问话,而是扯着脑袋东张西望,看了半天,这儿居然不见吴越的影子。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小爷跟你说话没听么?”那恶棍小脾气爆棚,不耐烦的问。
就因恶棍这么一怒,茶铺老板才其它注意中走出。
他的身子屈得很低,此时很像一条温顺的小狗子,声音像绵绵的细雨,“大哥息怒!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这道歉完全没起什么作用,那恶棍根本不想听她解释。
于是,茶铺老板狠心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再道歉说:”方才都是我的错,希望各位大哥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儿子午。”
“放过你儿子?”那恶棍笑得更加狡黠,“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可是有言在先,想要活着见你儿子,你就必须完成我交代的事儿。”
他没有耐心,也没刻意去等,他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茶铺老板,带着五个人直往屋里去。
一桌至冷的饭菜,根本没动过几筷。那方形桌的两侧,玉兰与何昭安安静静地扶在桌面上,一副完全死寂的模样。
那带头的恶棍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偏着头猥琐观察这已死去很长一段时间的人。随着又伸手过去感应气息,直到确认无误,他才兴奋将手缩了回来。
“哈哈……你们不是很厉害么?来呀!起来打我啊!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还敢得罪小爷了,这下不好受了吧?”
茶铺老板见他脸上挂满知足,顿时觉得儿子有了救,因而提着胆子就直接靠了过来,“我已按照你们的吩咐杀了他们,现在你们也应该兑现你们的承诺,该放了我儿子吧?”
房间顿时荡起一波讥笑。
那恶棍竟然耍赖,“你的儿子是我大哥捉的,跟我可没关系,你要救你儿子,只得去找我大哥要才行。”
此时,他身后那几位恶棍的脸上同时挂满了坏笑。
茶铺老板现在终于相信何昭的话,像
他们这类只会仗势欺人,趋炎附势的小人,随时出尔反尔也不是不无可能 。
今日他算真的见识到了。
他其实早就准备好拼死一博,只是碍于勇气,他低三下四,迟迟未动手。
此刻,只见匕首从他袖子慢慢划出,锋利的刀锋露出夺目的光峰,似乎随时能吸干人的鲜血。他再也受不下这口气,他恨得咬牙彻齿,眼睛里扩满红红的血丝。霎时,只见那把利刃脱袖而出,在他仅有的力度上刺了出去,锋利的刀尖插进恶棍的心脏,鲜血形同血管炸裂,引得鲜血如流水般溢出,“还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
白刀子捅进,红刀子带血水拉出,反反复复,血腥味浸满整个房屋。
他被身后那四五个人擒住,其中一个人从带头恶棍的身上拔出那把匕首,深深插进茶铺老板的背心窝。
没等玉兰与何昭醒来,茶铺老板已经死在自己刚才所用的那把匕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