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对霍笙到底是生不起太久的气。
没一会儿气就消了。
她认真地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我后面的事情？”
“下次用来哄你吃饭。”
他用了“哄”这个字。
顾眠莫名觉得有些脸热。
她揪了个抱枕过来，下巴抵在上面，又有些赌气的意味。
霍笙无声地笑了下，问：“累不累？要睡个午觉吗？”
顾眠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还好。”
“那坐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霍笙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这会儿顾眠也更疑惑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霍笙又是这样说。
但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会是你想要去的地方。”
顾眠越发的好奇。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反正也坐不住了，整颗心都被好奇占据了。
霍笙想了想，说：“反正你中午吃得也不是很多，应该不会消化不良，那就现在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顾眠并没有很开心。
而很快，顾眠就知道霍笙强调的“消化不良”是什么意思了。
车子停在一座山脚的停车棚里。
霍笙带着她徒步上了弯弯曲曲的阶梯。
顾眠拿手放在额头上看了眼，一眼看不到顶。
“这是什么地方？”
“观音山。”
顾眠茫然了片刻，说：“我从小在A城长大，居然不知道这里还有座观音山。”
“你不知道的东西应该还不少。”
顾眠，“……”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先爬上去。”
“已经到了这里，你还在卖关子。”
“难得保持一点神秘感。”
顾眠又问：“那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
霍笙沉吟了一下，说：“观音山上有一座观音庙。”
“嗯？”
这……是什么回答？
顾眠有点一言难尽。
她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说：“阿笙，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幽默的。”
霍笙把这个当成了夸奖，“这算是个新优点吧。”
顾眠笑笑不说话。
观音山上据说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顾眠的身体底子坏了，体质不怎么好。
她爬了一半就坚持不下去了。
“阿笙，我走不动了。”
“前面有个亭子，先去休息一下？”
“好。”
两人走到亭子里坐下，霍笙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先喝一点水。”
“谢谢。”顾眠接过水瓶，就着瓶口喝了一小口。
休息了十分钟，两人就再次出发。
顾眠的体力越来越差，走一小半歇一会儿，用了两个小时才爬上去。
顾眠坐在观音庙外的长椅上，呼吸略重。
“这台阶绝对不止九百九十九！”
她转头看了眼面不改色的霍笙，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霍笙看破不说破，看她气顺了才把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她。
顾眠喝了几口，再坐了一会儿，终于感觉舒服多了。
她这才有心思去打量这座落在山顶的观音庙。
庙很大，前庭里有一颗树干粗壮的树，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条。
就像以前电视剧里看到的寺庙里的标志许愿树。
而这个时间，庙里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
大概是因为现代人太忙碌了，很少有人还会特意虔诚地跑到这么高的山上来信佛。
或者是信徒和香客都集中在上午的时间段，这样更能体现一种诚心。
“我们是来拜观音的吗？”
她倒是有些理解霍笙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点。
这个陌生的地方，人不多，她倒是容易适应。
但霍笙却说：“不仅仅是拜观音。”
“那是为了什么？”
“这座观音庙里，有专门供奉亡灵牌位的地方。”
顾眠倏的一愣。
“休息好了吗？”霍笙问。
顾眠怔怔地点头。
“那就跟我来吧。”
霍笙朝她伸出了手。
顾眠没有犹豫，把手交给了他。
霍笙牵着她进了庙里，先拜了观音，上了香，这才带着她往里面走。
观音庙比想象中还要大。
穿过内堂到了后院。
后院一面环山，一面是正庙的后背，其余两面是房间。
左边是庙里的人居住的地方，右边则是供奉香火牌位的地方。
有些信徒对待死去的人，除了正常下葬之外。
会特意在香火鼎盛的寺庙或者道观里买一个牌位供奉起来。
这样的话，也许能帮助死去的人顺利走完轮回路，早日投胎。
霍笙在这里，帮顾柏也买了一个供奉的位置。
不止如此……
霍笙带着顾眠进了供奉牌位的房间。
“这是顾先生的牌位。”
霍笙指了一个方向，顾眠看过去。
木制的牌位上，写着“顾柏”的名字。
顾眠走了两步，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触摸一下，却又怕会冒犯。
“爸爸……”
顾眠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看一眼霍笙。
“阿笙，你……”
“你再看旁边。”
顾眠顿了下，转眸看向旁边的牌位。
但是很奇怪，这个牌位上什么字都没有刻。
顾眠诧异：“这是？”
“给你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立的牌位。”
顾眠的心忽然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几乎马上就要掉下眼泪来。
“我的孩子……”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了。
顾眠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摩挲了一下光滑的牌位。
“怎么会……”
她那个无缘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被他的爸爸亲手害死了！
他是不应该有牌位的！
这样一个未成形的生命，除了她，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可是现在，霍笙却在帮她爸爸立了牌位的同时，还给她那个可怜的孩子也立了一块无名牌位。
霍笙说：“我心中对这个孩子也有愧。”
顾眠想到她失去孩子那天的事情。
她呐呐开口：“其实，跟你没关系的。”
“也许我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吧，总觉得亏欠了你和这个孩子。”
顾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此刻是什么心情呢？
复杂到心酸，还有点疼痛难忍。
当时的霍笙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只是恰好遇到了那天的她和穆承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