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路夜都没有再出现。
东方圣也一直忙着,直到帮我把起诉书弄好了才来看我。
“灵儿,没事了。”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他是这样说的。
我很感激他,面对他的无所不至的帮助,一时无言,片刻后才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谢谢你,东方。”
东方圣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明明是一个身材很好的人,不知为何看起来颇像一只胖胖的企鹅。
他感受到我忍笑的目光,兴奋地给我介绍,“我之前一直在东南亚,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呢。”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以前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的冬天,是无比温暖的,后来,有路夜呵护备至宠溺的冬天,也是甜蜜温暖的。
可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温暖的冬天了。
我的眼眸垂了垂,竭力不让身边的男人看出我的心思。
明天才是立冬,可是天气仍然很冷很冷。
“灵儿……”
东方圣开口。
“明天立冬我们包饺子吧?我妈还在的时候,每年立冬都会包饺子,我嫁人以后,她就包饺子放着让我带回金苑吃。”
我又想起了我妈妈。
当年,她对我和路夜多好啊,可最后仍旧被路夜害得不能善终。
甚至,连最后一程,路夜也不让我送她。
我苦笑着,又道:“后来我去了东南亚,也很久没有吃到饺子了。”
东方圣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好,需要什么材料,我去准备。”
话落,又冲我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没有吃过华国的饺子呢。”
他的效率很高,第二天清晨,就给我把食材买过来了。
只是买的馅料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达琳也没有过过立冬,也很好奇这些事情,便说要过来给我打下手。
我很久没有亲自动手包饺子,导致饺子面相不太好,但口感也说得过去。
至少没有想象的那样难以下咽。
妈妈以前包饺子的时候总会在里面放一枚硬币,吃到硬币就代表好运,我科普这一个寓意以后,也把洗干净的硬币放在我包的饺子里面。
“我只放一个硬币,你们谁吃到就有好运噢。”
我对东方圣和达琳说道。
等一切做好,都已经是下午了。
交代东方圣和达琳先吃之后,我便把刚出锅的第一份饺子端进了我爸的病房。
他仍然是昏睡着的。
“爸,我给你包饺子来了,味道没有我妈做的好吃,你不要嫌弃。”
我轻声说着,生怕声音太大惊扰了我爸。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插满了管子,我真的会以为爸爸只不过是在睡觉而已。
“爸,你再等等我,我会尽量多挣钱,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国给你治疗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因为东方圣和达琳还在病房里等着我回去吃饺子,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和爸爸说了“立冬快乐”之后走出了病房。
给爸爸的饺子已经渐渐地凉了下来。
爸爸如今吃不到饺子,让他闻一闻香气,我想,也许对爸爸的病情会有所帮助。
毕竟,妈妈的饺子是我们一家人最温暖的记忆。
回到我自己的病房,东方圣和达琳已经将最后一锅饺子煮了出来,一个个肥美的饺子飘在水里,煞是好看。
我把它分给了还在值班的护士和医生,虽然不多,也是我的心意。
等我走到一楼准备回自己的病房时,塑料盒子里面就只剩下两个饺子了。
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我,我凭着下意识往屋外望去。
看到枫树下面站着的人,我呆在原地。
是路夜。
他的身影还是那样挺拔,双腿修长,穿着暗色的正式的西装。
想来,是刚刚从哪个会议直接过来的。
他站在那儿应该没多久,至少从我的距离来看,他的脸还没有被冷风吹得通红。
见我看见了他,他便转过身去,头微微扬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我的病房。
我愣了一瞬,路夜又转头看向我,疾步向我走来,薄唇轻启,无声地说:“季灵。”
才几天没见,他已经一脸疲态,只是在目光触及到我身上的那一刹,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亮光闪过。
我转身就想走,他却上前来拉住了我的手腕。
“今天是立冬……”
他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些恳求。
我从没听过他这样子的语气,像是外出打架后回来的狮子一样疲惫不堪,一时有些迟疑。
“季灵……”
他的声音更低了。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他,把手上剩下的饺子递给他,反正这两个饺子留下来,就只有我吃。
路夜没有拒绝,眼神里有一丝惊喜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拿着里面的勺子把饺舀拿出来,一口喂进嘴里。
我在医院里走了一大圈儿,饺子已经快冷了,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是硬币。”
路夜停止咀嚼,从嘴里把硬币拿出来给我看。
那枚小小的硬币因为路灯的照耀,反射出一点点亮光。
我们三个其实都挺想吃到硬币饺子的,尤其是达琳,说很想体验一次华国的传统。
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枚珍贵的藏有硬币的饺子,却被路夜吃到了。
我没有回答他,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肩头。
小小的、洁白的雪花落在他肩膀上,并且越聚越多。
我抬头望向天空,小而洁白的雪花飘然而至。
“初雪……”
我抬手捧住一粒雪米,它沾在我的手上便化了。
这小小的洁白,却让我发自内心的微笑了起来。
“真好啊,又是新一年了。”
我穿得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路夜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我,嘱咐道:“天冷,早点回去休息,我走了。”
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里有期待,也有疼惜。
我一时有些无措。
他的外套带了体温,穿起来暖暖的。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也没有出声挽留,只是目送他转身离去。
这是我和他之间,唯一仅剩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