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药已经加大了剂量,我却仍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
睁开眼,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昨夜的记忆回笼,悲伤和痛苦又一次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
我用力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两口,竭力压制住了那些痛苦,才再次睁开眼,表情平淡如水。
达琳睡在离我不远的陪护床上。
不想惊动她,我知道她昨晚一定守着我很晚才休息,我对她心中有愧。
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我缓缓走到窗户前,迷茫地看着刚刚泛白的天边,那是一片深蓝色的浓烈。
都说清晨的空气是清新的,让我感到心旷神怡,但他们却忽略了,在黎明到来前的黑夜里,又有多少生物死去,多少痛苦被掩埋。
所谓的黎明,不过是肮脏的掩体。
想到这里,我咧开嘴笑了起来。
但经历了昨晚的痛哭流涕,我的身体已经到了缺水的边缘,嘴唇干裂得轻轻一笑便渗出血迹来。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去舔了舔,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叮咚——”
达琳放在床头柜的提示音响起。
她闻声而醒,见我现在窗户前,下意识过来拉我,“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说话时,我见她睡眼惺忪,却仍然扯着我的衣袖,生怕我离开一样。
我知道她是误会我了。
摇摇头,我微笑地轻声说:“睡不着。”
我真的很久没睡好了,即使是在有药物加持的情况下。
达琳确定我没什么问题以后才放心下来看手机,回复着那条打扰了她清梦的消息。
我转身打开了病房里面的灯,坐在床上。
脑子很乱,喉咙干得要冒烟儿了,但我不想喝水。
比起现在,爸爸或许受到的折磨更多吧。
如果是路夜带走他的,那么现在他接受了治疗么?
我的眼神又涣散起来,浑身无力。
达琳看着手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倏然流露出惊喜的表情,“季灵,我们查到了!”
我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猛地抬头看着她,却不知为何,我不敢有所动作,无言地期待着她接下去的话。
“你爸爸是被一个叫做凌诗雅的派人给绑架了,现在我的人已经过去查了。”
达琳冲我摇了摇手机,眉飞色舞。
我一时不知该有何表情,呆呆地坐在床上。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惊喜。
因为有路夜在,我忽略了还有凌诗雅这个欲置我死地而后快的女人。
但同时,不知是何原因,我心里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
“季灵,怎么了?傻了么?”
达琳有些好笑地走到我身边来,挽着我的手坐下,“找到伯父了,你不开心么?”
“查到位置了么?我们可以现在过去么?”
我回过神来,内心的焦急顿时迎上心头,我只想立刻奔到爸爸的身边。
为了我,他已经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和打击,我这个不孝女,拼了命也不能让他有事。
“已经得到准确的消息,我自然是知道位置在哪儿。”达琳应道,当下便陪同我一起过去。
我坐在车上,心中忐忑不安。
期间,达琳接通了一个电话,说是接到位置转移的消息,我们只好让司机把车停在广场,自己走过去。
“有人把你爸截下来给送到人民医院了,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能看到是谁做的。”
达琳冷静地说着。
但我却从她的眸子里面看出了一丝凝重。
我爸被人绑架又送到医院,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大问题。
一时间,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因为不想再让朋友担心,我没有表露出来。
和达琳急匆匆地走到医院,细问之下才得知我爸被人送到了手术室里面,
手术室在五楼,人民医院的电梯门口总是排满了很多人,我没有办法,只能和达琳一起跑着上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手术室前时,却看见了穿着暗色衣服的路夜,他面前站着一个护士,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份知情同意书。
“我是他的女婿。”
路夜一边在协议书上面签字,一边说道。
护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拿着协议书便往手术室里面小跑进去。
手术室的门应声而关,只有亮着的红灯不知道何时熄灭。
“路夜!”
我喉咙干哑,费力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时候,路夜才注意到我。
他一向很喜欢穿暗色调的衣服,衬得他的气质愈发冷漠。
此刻,他在弯着腰喘气的我的面前挺直脊背的模样,像极了天神。
我们宣布离婚很久了,虽然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但还是不妨碍他在护士面前说自己是我爸的女婿,当然,一切只是为了能以家属的名义签手术协议。
但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我抿了抿嘴,接触到他的目光,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本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心里愤怒异常,但在这个时候却意外的平静,“我爸情况怎么样了?”
路夜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毫无波动,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我急了,“路夜!”
“很危险,准备后事吧。”
他终于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很冷,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闻言,我整个人犹如脱力了一半,脚下一软,踉跄着便往地上坐去。
幸好,一旁的达琳及时伸手扶住了我。
“季灵,别激动。”
话落,她又看向路夜,声色俱厉道:“季灵刚刚从医院过来,就算是前妻,你说话也应该注意一点。”
路夜的神色松动了些,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仍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我们。
可我却不能接受他所说的准备后事,他的这句话,就是意味着给我爸的生命判了死刑!
我奋力挣扎着站稳,推开达琳跑到路夜跟前,疯子一般地质问道:“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的!”
“我妈已经走了,你还想着让我伤心难过是么?我的心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这样刺激我、折磨我是么?”
“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我绝望地嚷着,甚至不受控制地拉扯着路夜的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