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斯呼吸艰难，胸膛起伏不定，“璐娜，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我们谁也没有欠谁，你没有欠我，我也没有欠你。”璐娜说道，“你让我为你付出，对我来说便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查理斯，你知道吗？在我‘给’的时候，我获得了多大的快乐！”
“不要为我付出任何东西，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真的不值得。”查理斯说道，“你该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而不是我。”
“假如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那就让我一辈子都思念你吧！”璐娜惨然说，“即使是想念，我也可以从中得到无限欣悦呢！”
“不要，不要！”查理斯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悲伤。”璐娜凄然说道，“我走了，查理斯，你要可珍重哦！”
查理斯双手抱着头颅，璐娜倏忽而去。
“羽儿，羽儿，羽儿。”查理斯不断地重复着，他怎么也不明白感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爱羽儿，但羽儿却又离开他，璐娜爱他，但他又心有所属。
“羽儿，我不要什么天下，我只要你！只要你陪着我！”查理斯一声大嚷。
“哎！”查理斯缓缓睁开了眼睛，在沉睡了将近4个月之后，查理斯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查理斯的心里一点也没有死而复生的欢快感，只感到无限的愁苦，心情郁郁。他并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依旧平躺着，望着屋顶的木头。一只接着一只蚂蚁从上面爬过，结群结队的。
“他们多么热闹，然而我，是孤独的。”查理斯连眼珠儿也没有转动过，只是瞪着。木头上一滴水滴了下来，刚好滴在查理斯的脸颊上，大概是猛烈的阳光从木头里面把水逼出来的，因此，那水滴打在肌肤上，丝毫冰凉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是热热的。
屋顶是平的，而且，转角也都是直角，很明显，建造屋子的人只是为了实用而一点也没有考虑到美观。那些木头上面甚至布满了干枯的苔藓。
“查理斯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窗户有一线小小的缝隙，声音便从那微小的缝隙中钻过来。
“是商城？我这是在哪里？”查理斯一惊，“我不是死了吗？难道商城也……”
“快啦，快啦。”另一个人答。这个人自然是杨秋，但查理斯只是在襁褓之中见过他，现在还哪里记得？他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然后，那两个人又不再言语，树叶跌落在地上发出的“咔咔”响声和脚踩在树叶上面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时不时几声清脆的鸟叫，更衬托出这片森林的幽深静僻。
但查理斯依然不想动弹，甚至不想呼唤商城，他只感到浑身乏力，懒得开口。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最后竟然悄无声息，大概是他们都坐在地上，没有走动了吧。
羽儿的形象又从查理斯的脑袋里闯出，那么淡雅秀丽，动人魂魄，“羽儿！”
“即使是在梦中，我仍然要失去你！”查理斯无可奈何地苦笑，“我可以看透一切，但却就是看不透你。”
“璐娜呢？”查理斯自责不已，“璐娜，我只能喜欢羽儿一个人。”
查理斯侧过头，把右手放在头下，望向窗外，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衣角在移动着，“大概，那个人就是商城了。落叶哗啦啦地从树枝上掉下去，仿佛永远也不想停止。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蓬蓬松松的，而从树皮看来，这些树的树龄恐怕有不会太小了，都是满树干疙疙瘩瘩的，摸起来一定感觉非常粗砺吧！”
查理斯收回视线，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床以外，屋内还有另外一张床，床上有一些淡淡的血迹。除此之外，整个屋子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点东西都没有。凭着直觉，查理斯知道这些斑斑血迹一定和自己有关。
“血？为什么会有血呢？”查理斯皱了皱眉头，他隐约记起在蒙胧之中，听到了某些声音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在自己身体里游动着。
“胸膛？”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胸膛，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那胸膛平滑如同往昔，即使扯开了衣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都是我的错觉？”查理斯又想起仿佛有一个陌生的人影曾经在自己眼前晃动着。查理斯开始四处摸索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明明感觉到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自己被别人用刀剖开了。
“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查理斯索性住手不动，只是喘着气。
门紧紧地闭着，查理斯视线刚一接触到，又马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就连门也使他受到了刺激和伤害，因为，打开门便要去和外界交流，便要去面对外界。查理斯不是不敢去面对，而是不忍心去面对，不忍心去想去看外界到底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那么，我到底死了没有？”任是查理斯天生聪明，此刻也是难以参透，“要说这是另一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又怎么会跟原来的世界差不多呢？”
查理斯闭目冥思，羽儿璐娜的身影又交叉在他的眼前出现，甚至，就连他的师兄罗恩临死前的惨况也浮现出来。种种景象，纷繁复杂，象是要将他的头脑搅成浆糊。想着，想着，查理斯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不停地坠入一个黑暗的深渊，哀伤从查理斯的心上象潮水般漫了出来，弥漫着整个屋子，整个森林。就连屋外的杨秋和商城也被这巨大的悲哀包裹进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问个清楚！”查理斯意念一动，翻身起床，双脚颤巍巍地点在地上。几个月的躺卧不起，使走路也变成了一种罕有的东西，一时之间，查理斯竟觉得脚步有点虚浮。
查理斯走向门边，用右手轻轻一拉，门嘎然而开。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查理斯忍不住伸出手遮住太阳光，眨巴着眼睛，“太久太久没有接触到太阳光线了，变得如此难以适应哦！”
商城和杨秋不知道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听见门开了，条件反射般抬起了头，以为是风吹，又垂了头，但立刻又再度仰起头，双眼发直，呆住了。此刻的他们，就好像两个弱智儿童般，虽然事先便知道查理斯终究会醒转过来，但现在居然连说话也忘记了，只是那么看着。
查理斯终于适应了耀眼的光线，望了望，看见杨秋和商城，便扬了扬手，权当是打了招呼。但杨秋和商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是中了邪一样。
查理斯张了张嘴巴，但是马上又合了起来，高一步低一步缓缓地向商城和杨秋走去，虽然精神尚算不错，但他单薄的身体，略显苍白的脸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病初愈。
“查理斯，你醒了？”杨秋和商城终于醒悟过来，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差不多在同时轻轻地叫道。
“商城。”查理斯没有去理会杨秋生平最有爱心最慈祥的笑容，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这是哪里？”
“‘永久之谜’。”商城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激动的感情，简短地答道。
“‘永久之谜’？”查理斯双眉微锁，竭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地名，“我师父？我师父在这里？”
“他奉端木前辈的命令去整顿‘幻岚’部队了。”商城不假思索。
“太师父？”查理斯讶异地说，“这是人世？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本来你已经死了，后来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端木前辈医好了你。”
“我还活着？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查理斯的语气中竟然有说不出的遗憾，仿佛他根本就不想活着一样。
“是的，查理斯，你还没死，还活着！”商城还处在查理斯复活的振奋之中，并没有听出查理斯口气之中的意味。
“我居然还活着！”查理斯补上了一句，嗒然若丧之情溢于言表。
商城沉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什么时候？”查理斯又问道。
“圣历2109年9月10日。”商城答道。
查理斯望了望天空，非常勉强地笑了一笑，“原来我失去知觉差不多有四个月了。”
“查理斯，这是我师父杨秋。”商城指了指杨秋，转移话题。
“杨秋？杨秋？”查理斯喃喃自语着，“师父提过你，杨秋前辈！”
“你活过来我就放心了，总算没有辜负了朋友……”话到嘴边，杨秋忽然想起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查理斯知道为好，便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他话中的朋友自然是指查理斯的父亲洛河了。
“朋友？”查理斯重复了一下。
“就是你师父武修。”杨秋脸色阴晴不定，随口胡诌道。反正武修现在不在这里，而且，他替武修照顾他的弟子，说是受武修所托，也言之成理。
“为什么要救活我？”查理斯猛地问道。
“查理斯？”商城头晕脑眩，他实在想不到查理斯会说出这样的话。
查理斯自我嘲笑般地说道：“原来，我连死也没有自由呢！”
“查理斯，你要振作起来。”杨秋满怀心酸地望着查理斯。
杨秋也是顾虑重重：这就是洛河之子，两父子都是一个样，情，到底是种什么东西，竟然能使他们都沉迷难以自拔。而我，又怎么能把关于洛河的事实告诉查理斯呢？
“振作？”查理斯茫然地望了望杨秋，“振作有用吗？”
“有……”杨秋一接触到查理斯那凄然如绝的眼神，语气竟显得有些犹豫。作为一个对这个世界早就失望了的人，他又怎么能断然地说振作有用呢？
查理斯笑了笑，再不说话，兀自望向天空，一朵朵白云飘过，几只鸟拍打着翅膀飞过。心里有徒生了许多感慨：人，又怎么能自由得象鸟呢？更不用说是变幻莫测的云朵了，可是，人遇到的事情却总是变幻不定，难以捕捉。生命好像是在不停地追逐着渺远无踪的事物，人生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个悲剧啊！
“查理斯，你醒了？”一个人影飞了过来。
“这是文航前辈。”商城介绍道，“你太师父端木的助手。”
“你好！”查理斯低下头，看了看文航，又自顾自抬起了头。白云散开了，展露出一角海水一样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