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久也觉得江致远是上天派来盘他的，还是往死里盘的那种。
原因无他。
晚间的实习生教学查房，他翘掉了，以低血糖病犯为由，飞鸟似的蹿出去，转瞬就没了影。
闻讯而来的陆泽久只来得及抓住他声线飘扬的余音：“拜托了，哥哥——”
像极了深山幽谷里的呼喊，欢快的小尾巴拖得老长，却差点气死个哥哥。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弟弟这种生物呢？”陆泽久如湖泊般澄澈的眼睛看着楼下海棠树拉长的斜影，咂摸着心底那点酸。
弟弟什么的，太不可爱了。
医院南侧的旧巷直通Sweet house，江致远从后门过去，沿着长满青苔的青石路直走，穿过红绿飘带编织而成的迷魂阵，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书屋知春里。
年轻的店主歪在树下的藤编秋千椅里看书，余光瞥见他过来，语调依旧不咸不淡：“晚上好，江医生。”
江致远点点头，如同每一次在医院走廊上遇见，嘴角抿着恰好的弧度，“晚上好，宋医生。”
“要坐坐吗？喝杯茶再走。”
宋锦柯放下卷成筒状的书，拎起面前精巧的茶壶给他倒茶，被江致远抬手制止，“不了，我比较喜欢偏甜的东西。”
春茶味苦且涩，几乎不在他茶类的选择之内。宋锦柯却思维发散，以为与医院近日的传言有关，下意识咽下了那滚到喉咙口的“白茶”二字，轻笑道：“那就下次吧。”
两人平日里的关系算不上好，清淡如白水。所以江致远客套话也不多，闲聊三两句后，便挥手道了声再见，循着之前的步调继续往前走。
不疾也不徐，映衬着被斜阳拉长的身影，时光缓慢。
宋锦柯目送着，也抬手挥了挥。
从树梢上振翅飞起的小斑鸠落在了街道对面的院墙上，抖了抖翅膀，穿过横斜的枝桠没入黄昏的余晖里。他目光里微含了光，隐掉那泛起的点点艳羡。
蜿蜒曲折的旧巷走完，便能见到喜欢的人。真好。
若他也能这样，就好了。
旧巷尽头有座荒废已久的小院，前主人独爱满天星，种了满院。正巧五月立夏，最好时节。
翠绿的枝叶掩映着粉白的碎花，犹如轻描淡写的水彩画，充满夏日清新的味道。许是觉得过分干净，路旁的西府海棠探出三两枝桠，平添了几分绝色。
木栅栏旁有几只午睡未醒的野猫，姿态太过慵懒舒适，江致远不忍打扰，撑着爬满荼蘼的矮墙翻进去，捯饬了一大束粉白色的满天星，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像是怕被谁看了去。
一路仔细护着到了Sweet house。
门口小黑板上的新品预告还没擦掉，仍停留在上上周的节气主题上。青蛙军曹的挂牌倒是翻了个面——
营业中。
嗯，刚翻的。
穿着青草绿围裙的店员半个身子还在两扇门之间，抬头时正好撞进江致远打量的目光里，心下一惊，抓着门把的手松开，整个人就被门彻底夹住了。
下意识说出口的迎接词也因为这一下，被挤成了奇怪的音调，像是主板损坏的机器人发出来的，“欢迎光……临……”
最后一口气还差点没提上来。
江致远：“……”
或许他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咸鱼样的小姑娘，唔——
“即使被门夹住，你也依然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