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久曾这样评价江姓弟弟：“叶家的榛白菜，陆家的江小猪，陆老爹你栓不住他的。”
其实这并不算评价，顶多是埋汰。但也确实如他所言，江姓弟弟是怎么也栓不住的。
他就是匹脱了缰的野马。
陆院长捧着茶杯目送江姓弟弟远去，叹息着暗自感慨，瘦削的肩膀，走路跟猫一样没声音，哪里像野得没边儿的马了？
“气质感觉吧，特别是他给老爹你下套，你还傻傻往里跳的时候。”
陆泽久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叼着热气腾腾的灌汤小笼包，边吃边走，很悠闲自得地穿过走廊。
那散漫的姿态让陆院长确定他不是来不及吃饭，而是故意的。
每每遇到熟识的护士医生，他还会笑眯眯地分享：“西安特制小笼包，色香味纯正，来尝尝，包君满意。”
身后不远处的小护士拎着两屉备分。陆院长于是更加确定，他是闲得蛋疼特意来没事找事的。
标准的欠抽典型。他这样想着，茶杯盖“咻”地飞了出去，疾风一样，伴随着暴喝：“说谁傻呢，陆泽久！”
这是重点吗？我的爹。
陆泽久闪身避开，贴着消毒水熏染过的墙，像只白皮的无尾壁虎，有些滑稽：“这不瞎扯皮嘛，老爹你吃个灌汤包消消气儿，缓缓就好了。”
陆院长弯腰把碎了的茶杯盖捡起来往垃圾桶一扔，掀起眼皮看他：“你是想挨揍吗？陆泽久。”
众目睽睽之下，被亲生父亲明言威胁，少的是三分窘迫，多的是七分委屈。而混在一起，是说不出的怪异。
老爹似乎格外偏爱弟弟。
陆泽久抿着嘴角，与江姓弟弟如出一辙的淡红眼尾染上水雾，可怜极了：“不，我不想。你别想趁机埋汰我。”
六月飞雪，陆院长觉得自己像窦娥一样冤。但他向江致远偏的心，确实过于明显，隧捋着假想的白胡子一琢磨。
诶嘿，张良计，有了。
他钳着陆泽久命运的后颈，和蔼提问：“泽久啊，致远给老爹我下套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陆泽久往嘴里塞了半枚小笼包，餍足地眯起眼睛：“顺水推舟知道吗？就致远进研究院这事儿，数月前他就计划好了。”
陆院长才不信呢，数月前他家江姓弟弟分明是在写叶家姑娘的一百种攻略计划，哪有美国时间——
不对，这样仔细琢磨，研究院也算计划的一环啊。
“你弟弟……”腹稿有些卡壳，陆院长略微停顿了一两秒，这才组织好语言，道：“是不是从未考虑过最坏的结果？比如，榛榛再度失忆什么的。”
意料之外的提问。
陆泽久表情微微一顿。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那么好糊弄？”
陆院长淡然一笑：“其实没有，他想做什么，目的是什么，我都看在眼里，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他笑着翻起茶盘边缘的新瓷杯。
淡黄的茶水激荡起小小的透明漩涡，随之散开的，是清冽的茶香。潮水一样，涌满了整间办公室。
陆泽久端起面前的茶杯，目光有些沉。
“说起来，你有见过那个孩子吗？”陆院长放下茶壶，转身从书架抽出一沓泛着油墨香的病例，话锋微凛，“就是榛榛滚下楼梯时，自称唯一目击证人的——叶栖川。”
陆泽久指尖蹭了蹭杯壁，有些烫：“老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陆院长把病例递给他：“心理疏导课的负责医生提议他住院治疗，由研究院脑科的宋医生接手，在第二住院大楼。”
“癔症？”陆泽久脸上写满惊讶，“可是这和叶榛有什么关系？叶栖川他——”
“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杀害了同龄女孩叶榛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