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好的,你也是好的,记忆却是坏的。”
——
叶榛拢着薄被团成糯米团子时,正好听见叶女士魔音般的碎碎念。
隔着薄被,不疾不徐,扰人回笼梦:“我再提醒你一次啊,见了宋牧不许瞎扯淡,也不许提他未婚妻,直奔主题,聊完就走。”
这是梅雨降落的初日,与脑科专家宋牧的七年后再会。
窗外的天色沉暗,乌云压城,一看就不是什么宜出行的好日子。
于是糯米团子揉搓成咸鱼,挂在床边,蔫蔫的和叶女士抬杠:“不能瞎扯淡呀,那我明扯淡可以吗?好久没见宋教授,可想和他谈谈他健忘的未婚妻——”
卿小鱼了。
这后几个字没能说出口,叶女士眼疾手快,一抱枕怼翻了她所有的挣扎,阴测测地附耳威胁:“想和他谈什么啊,叶榛榛?”
叶榛看着她的笑,秒变怂货,护着脖子赔笑道:“我听说宋教授出国是研究星鸦记忆,就想问问他,有没有新发现之类的。”
叶女士挑眉:“就你丫这狼来了的属性,是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的?”
叶榛脸皮已经很厚了,堪比城墙转弯,抱着叶女士的手臂就是一阵蹭,“我是你最最乖巧可爱的女儿呀,超贴心的世纪小棉袄,不信我,还能信谁?”
“我先生,你亲爹。”叶女士翻着白眼推开她,嫌弃之意不言于表,“赶紧起,约见的九点,拒绝迟到早退。”
叶榛觉得她真是魔鬼,踌躇着说:“我的床联手薄被封印了我,能多等等吗?”
贴着小水钻的指甲划过记事表,沿着时间一路往前,停留在七年前的梅雨季,叶女士轻笑:“你瞧,当年你也这么说,后来就没记忆了。”
叶榛顺着望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句颇具深意的话,字迹刚劲有力:
记忆从来不会等人,就像每分每秒都在走的时间,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
似乎是叶先生提笔添上的,说是人生警钟,时不时敲两下,懒惰的叶榛榛就能继续往前走了。
可事实上呢,小姑娘还是那副咸得不行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看着记事表:“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能吗?叶女士递过刚搭配好的衣服,转身时揉了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叹气道:“醒醒吧,十年如一日,宋牧他未婚妻今天也在重蹈覆辙。”
所以说,这是不可能的。
叶榛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磨磨蹭蹭爬起床,猛然想起什么,合手一拍:“看症结束后,我想去趟牙科复诊,OK吗?”
叶女士头也不回,挥了下手,说:“你的牙齿,你的自由,别忘了Sweet house的新品设计就成。”
小姑娘正往背包里塞纸和笔,但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又不想带了,觉得起草投诉状的事情可以缓缓。
叶榛踩着书桌打开壁式书架的最顶层,胡乱摸索了好几遍,总算找到七年前的病历报告,抖两下,目不斜视地和社保卡装在一起。
“不好奇?”叶女士诧异。
叶榛摇了下头,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昨晚那只荧光笔,说:“好奇能杀死猫,但不能治好我的遗忘症,所以还是算了。”
叶女士对她的感言不可置否,只是随便扔了句:“好奇心才能杀死猫。”
叶榛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希望能维持现状,就这样无波无澜一路走到尽头。”
“痴人说梦。”叶女士撕掉16号的日历,“你的倒计时只剩下100天,还是想想怎么安抚新榛榛吧。”
叶榛心情复杂:“哦,好。安抚新榛榛。”
远方的天空突然亮起来,透出淡淡的水青色,是阴雨天将晴的预兆。
叶榛却眸光黯淡,思绪如乱麻。
智者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旧榛榛,该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