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呗,像七年前那样。
等凉风悠然过境时,叶榛在风声的末端捕捉到旧榛榛的回答,隔着时光长河,慵懒得漫不经心。
“但你不必感到愧疚。”她抚平褶皱的裙摆,语调平平,“结局本就是这样的。”
哪样的?叶榛迷迷瞪瞪地摸不着头脑,索性撇着嘴角直接问:“为什么?”
“你得扪心自问。”她蹲在阴暗的墙角,像朵任君采撷的小花蘑菇,温暾地道:“旧榛榛是你,新榛榛也是你,你说为什么?”
叶榛托着腮沉思片刻,杏眼晶亮如同深夜的灯火,明灭不定:“我有严重的人格分裂?”
时针的滴答声戛然而止,她抬眸看了眼叶榛,含着些许凉意,说:“今天的惯例检查结束后,再挂个号吧,精神科的。”
没有讽刺,只有诚恳,她是打从心底觉得,叶榛的精神好像不太对。
哪里不对?因为她刚刚近乎玩笑的回答?
旧榛榛说不清。
好像阳光穿过树梢时,不小心折射出只小怪兽,漂浮在空中冲她和叶榛张牙舞爪,却怎么也挠不着。
倒是有些挠心,她半眯着眼挪开视线,似乎不忍直视。
试衣镜前,自恋的叶姑娘还在搔首弄姿,穿着新买的连衣裙,小蝴蝶似的,只差翩跹起舞。
许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叶榛系好束腰裙带,浅笑着回眸问她:“好看吗?我这身。”
连衣裙是叶女士挑的,她眼光向来独到,浅灰色的雪纺纱裙,外面覆层绣花欧根纱,简单不失精致。
叶榛皮肤白,穿上后衬得她整个人都娇俏了几分,像是谁家捧在掌心长大的小公主。
就是脾气不大好,小炮仗似的,谁碰就炸谁。旧榛榛想,生命诚可贵,离远点儿再发言吧。
于是,她蹑手蹑脚爬到东南角,蹲好,神情肃穆地夸赞,“小仙女本仙,超好看。”
不是特别走心,但听起来很舒心。叶榛兔子一样蹦起来,欢喜显而易见,“真的吗?我也这样觉得。”
可没过两秒,人就蔫了,好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郁郁寡欢地道:“小仙女又怎样,我很快就不是我了——”
旧榛榛是过来人,听着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也不打断,就只是微笑。
“哎,好想雇位绝世杀手啊,一剑封喉,直接杀死那个新榛榛。”叼着牙刷的叶榛恶狠狠地嘀咕,眼神带着几分埋怨。
旧榛榛明显有些招架不了,捂着嘴咯咯直笑,黄鹂鸟似的,“你真可爱,即将二十四岁的榛榛。”
叶榛有些意外,傻乎乎地看着她,好久,慢慢反应过来。
“你很勇敢,十七岁的榛榛。”
十七岁的姑娘最经不住夸,即使隔着时光长河,依旧掩饰不住那股嘚瑟劲儿。
“宝藏女孩绝不认输。”她骄傲的扬着下巴,像动物园里的花孔雀,语气却骤转,“其实最该担心的新榛榛,记忆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叶榛轻轻笑了,说:“上帝会给她留窗的,你看我就是,平安喜乐的长大,啥糟粕事都没有。”
天无绝人之路——旧榛榛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扶着墙站起来,往铺满天光的窗台走,“相信她,也相信你。”
叶榛吐掉最后那口泡沫,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应了声:“好。”
云散风流,却再没有人回答。
外面静悄悄的,像海潮肆虐过的沙滩,只剩光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