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是不可能的。
青芥辣这种东西,能退敌于一米开外,且伤人于无形。
叶榛眼睛红红地站在树下,像只孤立无援的灰毛小绒兔,委屈可怜得很:“宋医生,你就放过我好吗?我真的很害怕虫蛹和芥末啊啊啊!”
此时的宋医生,拎着保温桶不是很想说话,甚至有些自闭——
小姑娘太善变了。
明明上一秒还坚决如壮士断腕,下一秒忽然就软萌可怜皆可欺,她这心啊……
怕不是沉在海底的针。
啧,麻烦。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克制有礼地摸摸她的头,目光温柔地说:“可这是你自己答应的呀,怎么能说悔就悔呢?榛榛小姐。”
刻意捏得柔软的嗓音,像是在安抚小皮孩儿的成熟大人,虽有责备,却不失宠溺。
叶榛仰着小脸看他,沾着泪水的眼睫,白嫩的脸颊鼓鼓,倒还真有几分小孩儿的模样。
她奶声奶气地拉长尾音:“榛榛只是害怕,并没有后悔哦。”
宋锦柯听得头皮发麻,拧着眉头有些无力:“叶小姐……”
你得讲讲道理呀。
很想这样对她说,却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底告诫自己:叶榛是女孩子,要以礼相待。
叶榛似乎是笑了一下,隔着那方浮光掠影,怎么也看不真切,只听见她甜糯的嗓音在说:
“宋医生,其实你可以拒绝的,”
她翘着嘴角,像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不一定要应允,假装没听见就好。”
宋锦柯“……”好个屁!
别以为你是小姑娘,就可以蛮不讲理,他还是条单身狗呢,可恶!为什么会有这样任性的女孩子?
宋锦柯很想采访江致远,但转念想想,记忆里的女孩似乎都挺任性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对,算了吧。宋锦柯再一次告诉自己,然后怒气就这样压了下去,他仍然是初见时优雅的恶魔执事。
臂弯上搭着崭新的毛巾,手上拎着精巧的保温桶,连扬起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叶小姐,本店饮品既出,是概不退换的。”
叶榛呼吸微窒:“所以呢?”
宋锦柯伸手碰了碰保温桶,说:“它归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草叶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微风卷着细小的树枝划过地面。
叶榛沉默许久,终于妥协,接过保温桶时,脸上挂着愤然的笑。
“我真是谢谢你了。”
宋锦柯望着她,眼睛清亮透彻得像山涧溪流,凉凉的:“不客气,应该的。”
这人……怕是想挨打吧。
可惜,她今日走优雅淑女风,如果是T恤短裤就好了。
叶榛捻了捻裙角,不小心踩过宋锦柯锃亮的皮鞋,施施然的朝医院方向走。
六月初的天气。
整座城都是日光的浅金色,暖洋洋的,但清风过时,仍有些许凉意。
不知何时才会消弥。
巷与巷的交叉口,叶榛驻足望着灰蓝色的天,犹豫许久,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在垃圾桶面前站定,高举右手:
“再见了,蚕茧和青芥。”
咚——
是再也不见。
她眯着眼睛斜睨它们一眼,淡绿色的青芥,奶白色的蚕茧,犹如腐败已久的烂泥,惨烈极了。
但,管它呢。
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陈酒佳酿,惨就惨吧,反正也没人看见。
叶榛狡黠地咧咧嘴,穿过陈旧的斑马线,沿着青石小路,快步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