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吃得热热闹闹,气氛正酣之时,王致山应景地拿出送给筱筱和王俊凯的生日礼物。
是两张信用卡。
是王先生众多白金卡其中某一张的附卡。
他将卡分别递给筱筱和王俊凯,并微笑着说:“你们有什么喜欢买的书啊,衣服啊,或是和朋友出去玩啊什么的,就只管用这张卡刷。”
一副一视同仁的慈父模样。
王俊凯已经见惯不惯,道了声谢,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筱筱尽管也只得道了声谢,礼貌地收下了,但收得如坐针毡,内心极端不安。
她打定主意,等过一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张卡交还给老妈从珊女士。她一向对物质要求不高,一年四季的衣物,自有孝庄帮她打点得妥妥当当,闲暇时爱逛逛小书店或一些女孩子爱逛的特色小店,买买零食,老妈给的零花钱已经足够了,她不能收这份大礼。
她与生俱来地,遗传了早逝的老爸,D市原来小有名气的一位文人骨子里的清高。
但此刻,却之不恭,她暂且收下。
吃完饭,筱筱直接返校,为晚上的讨论会提前作准备去了。
其他各人也各自散去。
等到晚上大约九点钟的样子,讨论完毕,告别了众人,筱筱独自一人,来到大门口,打算坐公共汽车或打个的回家。
她知道最近王叔叔公司的司机都忙,特意跟老妈说过,可以自己坐车回去的,不用来接。
她一向就不是很娇气。
***
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得有人叫她:“筱筱!”
她顺着话声看过去,是王俊凯。
而且,穿得颇为正式的样子,浅色衬衫,深色长裤,衣服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无懈可击,静静地倚着一辆同样保养得无懈可击的车。
筱筱很快就辨认出来,是王同学最近一直束之高阁的那辆丰田车。
她不免有些诧异地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他衣冠楚楚神情郑重的,难道他有约会,在等某个女生?
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默默时不时向她报告,王俊凯是D大无数小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且行情一路看涨,她姑且相信。毕竟,那么多打到家里的电话也不可能都是假的。
想到这儿,心里,居然掠过一阵有些微妙的情绪。
几乎是同时,她又左顾右盼了一下,奇怪,附近没什么人啊。
王俊凯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略略一沉,不过,片刻之后,仍然忍住了,回答她先前提出的问题:“我老爸说,如果我晚上没什么事的话,让我来接你一下。”
筱筱有些歉意,“那你等了多久了?”他又不是大罗神仙,事先不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结束讨论。
王俊凯打开车门,不以为意地说:“也就一会儿。”
一会儿是一个半小时,如果加上在那家小小的咖啡馆消耗掉的时间,应该是三个小时以上。
不过,筱筱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就见她有些释然地,带着感激地坐进车去。
一路上,车开得很稳。
王俊凯熟练地开着车,在夜色中,穿越大街小巷,突然,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筱筱,“你肚子饿不饿?”
还在想着论文选题的筱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呃……”
晚上只是马马虎虎吃了点东西,好像还真的有些饿了。
还没等她想好应该怎么回答,王俊凯又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之后,就不再跟她说话,专心致志开车。
片刻之后,车停了下来,筱筱一下车,见到面前的餐馆名号,不禁目瞪口呆。
这、这、这不就是老妈从珊女士在专栏里含沙射影地抨击和讽刺过很多次,以TOOEXPENSIVE闻名的,价格虽然和服务态度成正比,但明显和当前所倡导的节约型社会风气背道而驰的那家法国餐馆吗?
就只见到王同学已经神色自若、旁若无人地径直走了进去。
她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
果然,名店就是名店,环境优雅得很,且装潢极为精美,里面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大都是外宾在用餐,间或低语交谈两句,气氛十分安静。
播放的背景音乐,无巧不巧的,居然也是MEMORY。
只见坐在对面的王俊凯低着头,熟练地浏览了一下MENU,然后,瞥了她一眼,向前微微倾身,似是征询:“筱筱,你想吃什么?”
王同学还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而且,一边说一边还将菜单递到她手中。
显然,一派很尊重女士优先权的绅士风度。
筱筱瞪着那个印制得十分精美的中英法文对照的菜单,有些头昏脑涨地看着那上面名目繁多的项目,什么开胃酒,前菜,主菜,甜点之类的,然后,什么茶特酒鹅肝,生拌金枪鱼和剑鱼,羊排料理,法式田螺,烧烤,沙律等等等等,虽然品种繁多,但明显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TOOTOOTOOEXPENSIVE,而且,绝对绝对有不把人民币这个举世闻名的坚挺货币放在眼里的嫌疑。
她才不想白白被宰,而且,极大可能,最后那头被宰羔羊,不是她,而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位脸上似乎已经起了细微变化的,但跟她的交情还远未到可以彼此互通有无地步的王俊凯。只不过临时起意出来随随便便吃一顿饭而已,她可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
再而且,这位王俊凯浪费的还不是他老爸的钱。
再再而且,追本溯源,归根究底,王同学最终浪费的,还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大纳税人的辛苦血汗钱。
陆筱筱同学一向颇有爱国节操。
再加上,一想到,就她和王俊凯两个人,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坐在这个高级餐馆里,她的心里就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不自在,还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本能地,她想要抗拒这种感觉。
因此,这会儿,筱筱正在思忖着,应该怎么开口,方可全身而退。
坐在对面的王俊凯,就看到她秀眉微蹙,一脸风云变幻,且迟迟不开口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兼有些微恼怒。
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地,单独地,极其隆重地,并事先作了精心准备地,在他认为十分恰当的时机,邀请一个女孩子出来约会。为了此次约会,他极其小心地避开了有着一双无比锐利鹰眼的孝庄,谎称晚上有朋友聚会,不回去吃饭,而且,还费了老大口舌才说服一向忠于职守,仍执意晚上要抽空来接筱筱的王司机小小地擅离岗位一下,所花心思不可谓不多。
并且,经过长达十数天的精挑细选,反复比较,他才最终定了这家环境、情调、菜色都堪称一流的法国餐馆,打算在和筱筱用完餐后,再挑一个合适的机会,将……
他悄悄探了探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盒子,不由自主地,脸上微带恼怒的神色褪去,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微笑。
筱筱正在细细观察他的脸色,对面的这个脸色阴晴不定的王俊凯同学可一向就不是好惹,亦不是好忤逆的,这会儿看他正在神思不属地微笑着,显然心情颇佳,于是,她壮起胆,将菜单一合,身体也微微前倾,轻声对王俊凯说:“呃……王俊凯,我们能不能……”
王俊凯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你想好点什么了?”
神色还是破天荒地,十分和善。
筱筱带有几分歉意地:“王俊凯,我们,能不能……换一家饭店吃饭?”看着王同学脸色瞬间下沉,她忙又急急补充,“我知道有一家特色店里的小吃很好吃,不如我们……”
话未说完,就见王俊凯的脸色明显一下子沉到冰点以下,而且,一直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半天,才一字一句地,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确、定?”
以往,他在和个把看得还比较顺眼的小女生们看看电影,跳跳舞完了之后,难免也会带她们顺便去吃个饭,只要到稍微高档一点的餐厅,哪个女孩子不是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女孩子嘛,不都喜欢一些浪漫啊,情调啊,氛围啊什么的吗?
这次,为了对面的这个陆冰山,为了让这个辛辛苦苦,费尽心思筹划了好久的第一次单独约会圆满成功,他也算是绞尽脑汁地巧作安排,又千载难逢地,恰巧在两人共同的生日这天,天时地利俱占,偏偏这个陆冰山不给他人和,居然……不领情!
筱筱看看他阴沉的脸色,有些担心,有些抱歉,但是最终,理智战胜情感,她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她就只看到王俊凯同学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桌子和椅子碰撞,在一片寂静声中,发出了很大的声音,然后,不顾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声,铁青着脸,一把拉住她,闷头就向外走。
筱筱的手臂被他拉得生疼,但是,也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的,也不反抗,就一直那么乖乖地被他一路拉了出去。
到了车前,王俊凯大力把筱筱的手甩开,仍然瞪着她,两人离得那么近,筱筱清晰地看到他的胸膛在不断起伏,而且,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正在拼命压抑着的,但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怒气,她低下头,第一次,在这个小男生面前,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听到王俊凯大力把门拉开,“上车!”
说着,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然后,就脸色阴沉地坐到前方,启动车子。一路上,车子都开得飞快,遇到红灯或是拐弯处也急刹急转,时不时地,能听到急刹车时轮胎擦地的尖锐摩擦声,筱筱不禁有些害怕,紧紧抓住车门内侧的把手不放。
不一会儿,车就开回到王家门口。
在大门口,筱筱有些战战兢兢的,刚下车,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车子又飞快地倒退,转向,然后,在她面前,飞驰而过。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王俊凯又气又恼,又好似带些委屈的面孔,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也感到有些生气和失落,还有委屈。
她又不是不想和他一块儿吃饭,不过提议换一个地方而已,他干吗小题大做,那么生气?
她有些想不通。
自然,王俊凯单方面满心期盼的第一次约会,最终,以不欢而散,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