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人放假以来,王同学就颇有些奇奇怪怪的,每当从女士和王先生不在家,其他闲杂人等也各自有自己丰富多彩的私人生活的时候,时不时地,拿出不知从哪租来或是买来的碟片,睦邻友邦地,主动邀请筱筱在客厅一同欣赏。
筱筱不忍拂其美意,并且,王同学也不是时时都这么平易近人的,再加上她心中仍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客随主便的思想,因此,基本上,每次都应允。
只是,看了一两次之后,她就对王同学的品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极为深重的怀疑。
因为,他邀筱筱一同观看的,清一色都是一些非主流的,以极尽吓人为能事的新新人类式的,恶心巴啦的,恐怖得不能再恐怖的恐怖片。
筱筱有些奇怪,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不都应该喜欢看一些《兄弟连》之类的战争片,或是《魔戒》之类的科幻片,要么就是DISCOVERY,探险寻宝之类的记录片,至少课间的时候,听她班上的男生说起这些来,还都是一副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样子啊。
怎么他的喜好如此另类?
饶是筱筱看过N多的主流恐怖片,也算是过尽千帆,处变不惊,但是,看到那些毫不掩饰的血腥场面和恐怖镜头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一阵发毛,再加上王同学为了不破坏气氛,坚持要关掉客厅的大灯,因此,她时不时地感到有好一阵阴风吹过,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但是,她决不能让坐在她身旁的,这个时不时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反反复复巡来巡去的小男生看出来,她心底的害怕。
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于是,她只管抱紧手臂,蜷缩着身子,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如是几次,探照灯在她脸上来回搜索的次数越来越多,频率越来越密集,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破绽被这个小男生看出来了?于是,终有一次,她忍不住回视过去,正待相询,就看到王同学面带一丝诡异,似乎还有一丝恼怒地说:“陆筱筱,你看这些片子,真的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一副极其谴责的口吻。
筱筱一愣,眨了半天眼,搞不懂他那副口吻究竟师出何名,但是,仍然下意识地逞强道:“我念大学的时候,和室友看的恐怖片多了,这些,都还好啊。”
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发毛,浑身一颤。
天知道,她还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如果旁边的这个不是王俊凯,而是默默,她一早就飞奔到她怀里寻求慰藉去了。
然后,她就听到王俊凯同学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连电影也不看,老大不爽地上楼去了。
她有些奇怪,又有些恼怒,碟片是他拿回来的,也是他邀她看的,她都没说什么,怎么他还是一副谁欠了他八百吊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
喜怒无常的小男生!
她也老大不爽地上楼回房间去了。
两人的关系,还因此颇为冷淡了一段时间。
只是最近,当她忙着联系出去玩的时候,王同学又屈尊地,老大不情愿地经常出现在她面前了。
此刻的王俊凯,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一档综艺节目。
待到筱筱放下电话,就看到王俊凯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眼睛又回到电视屏幕上,半天才开口:“定了到哪儿去玩没有?”
一脸平静的样子。
筱筱一怔,自从上次看碟片不欢而散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呢,于是,她也很正常地回答:“有几个可以选择的地方,但是还没最后定,正在考虑。”
王同学再不搭腔,似是全心全意地看着电视。
一个星期后,一次晚餐时间,王致山语气极为和蔼地询问:“筱筱,定了假期和同学到哪儿玩没有?”
筱筱一愣,王先生对这类琐事,一直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于是,她出言谨慎地说:“还没呢,王叔叔。”
就听得王致山先生颇为高兴地说:“正好,我手上有四张客户送的武夷山七日游的随团旅游票,听你妈说你还没去过,刚好小凯也没去过,你们再各自找上一个要好的同学,一块儿去吧,也安全一点。”
从女士和孝庄从旁听了,自是毫无异议。
多个自家人在一旁,再加上人多,自然更安全一些。
筱筱一愣,再看看王俊凯,依然低着头,在吃百合绿豆莲子汤,但是,十分难得的,倒并没有摆脸色,更没有出言反对。
她心里老大不愿意,凭空多出来这么个奇奇怪怪的路人,怎么可能玩得愉快嘛。但是,她眼光扫视过去,沮丧地发现老妈和孝庄都避开她的目光,飞快地低下头去,似是专心致志地品尝着美味的消暑汤,摆明了是不帮她,再加上她对王致山一向颇为尊重,半天之后,还是点点头,“谢谢王叔叔。”
牺牲小我,服从大局。
孝庄的名言,她不得不谨记。
于是,十天之后,筱筱,默默,王俊凯,姚远,就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了飞机上。
默默和姚远坐在一起,倒是一见如故的样子,姚远的口无遮拦和略显鲁莽,与默默的宝贝弟弟像了个十足十,于是,两人很快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起来。
筱筱有些晕机,顾不上说话,闭着眼假寐。
王俊凯默不作声地坐在她身边。
只是,飞机起飞的那一段时间,他突然百年难得一见地跟她东拉西扯起来,无非是一些书啊,电影啊,和学校里面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筱筱也就无精打采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间或应答两句。不一会儿,等到飞机稳稳飞在半空中时,王俊凯又开始一言不发,当她不存在。
***
筱筱原本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他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缓解她飞机起飞时的不适应感,她瞥了一眼坐在身旁,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戴着耳机听音乐的这个小男生,不禁第一次,有了一些感激之情。
没想到,这个一直看上去又酷又傲又襥的小男生,倒还蛮细心的。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整个武夷山之行结束。
当他们坐在竹筏上欣赏着两岸峰岩移舟换景的九曲溪的优美风光时,筱筱、默默还有小男生姚远这三个从小在城市的钢筋丛林里长大的孩子,对着如斯天然美景,只顾着拼命拍照,根本就顾不上其他。稍有闲暇之际,王俊凯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出几管防晒霜,分别递给他们。筱筱这才发现,因为夏日艳阳的暴晒,她和默默的皮肤都已经开始发红了,接过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王俊凯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拿着数码摄像机,对着两岸的风景一路拍过去。
筱筱似乎也有点习惯了,不以为意。
玩了三天后,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再加上整天在太阳下晒的缘故,一直身体颇为健康的默默突然上吐下泻,兼发低烧,勉强撑了一天,到了晚上,就再也撑不下去了,病恹恹地躺倒在床。
出来得有些匆忙,所带的普通药物似乎也全不管用,再兼以前出外游玩时从未发生过如此严重事件,筱筱心急如焚,晚饭也没心思吃,就连一直遥控着默默行踪的高枫也在遥远的上海急得直跳脚。
倒是王俊凯,在晚饭时间听闻消息,并看到筱筱难得的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之后,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等着。”
就和姚远不见踪影了。
正当筱筱等了很久,最终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再喂默默吃一些常规止泻药的时候,就只见到有人撞门进来了。
是神色匆匆,浑身大汗的王俊凯和姚远,后面还跟了一个拿着医药箱的人,应该是医生。
筱筱如获至宝,赶紧退开,看着那个老医生望闻问切了一番之后,仿佛见多了一般,见惯不惯地开出一大堆药,嘱咐她怎么怎么给病人服下,然后,王俊凯又把那个医生有礼貌地领了出去。
筱筱连忙遵医嘱给筱筱服下药,然后,看着她似睡非睡地躺在那儿,等了半天之后,见她仍然安静地躺着,并没有什么其他症状,显是好些了,心里不禁轻松了一些,于是,给傻傻地,一直站在身后的小男生姚远使了个眼色,和他一起,静静地退出房间。
她想让默默安静地睡会儿。
于是,她现在坐在隔壁王俊凯和姚远的房间里,和这个小男生聊着天。
姚远终于也可以擦擦汗,坐下来,猛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开始说话了:“陆师姐,可把我和王俊凯跑坏了。”
筱筱十分歉意地看着他仍然满头大汗的脸,“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也担心了。”
姚远摆摆手,“没关系,本来我们想去买药的,但王俊凯后来又说,还是找个医生来看,比较保险一点,我们跑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小医院,然后好说歹说的,王俊凯还开出了高价,那个值班医生才肯来。”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水。
真的,以王俊凯一向懒洋洋,哪怕天塌下来都不在乎的样子,还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和热心过呢。
筱筱更是歉意万分。
就在此时,王俊凯神色如常地进来了,手上还拎了一袋面包之类的,递给筱筱,“你没吃晚饭,这儿也没什么好买的,先吃点面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