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十二年,冬。
飞雪洒落人间,南金节节败退,最终被三方大军打到了新建不久的皇宫中。
南连钰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自己的臣子一个个倒地,看将士将他包围。
他孤零零的坐在那儿,手下死了一地,成了孤家寡人。
南连钰疯狂大笑,指着杀在最前面的林栩道:“景长风他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盟约,与南楚联合,灭了我的南金,我与他此仇不共戴天!”
话落,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大笑响起。
他耗尽心力,背着南楚皇帝苟延残喘、蓄精养锐十几年,结果好不容易建立的南金,却在半年之内颠覆灭亡。
这叫南连钰如何不恨?!他恨不得生啖景长风的血肉!
“错了。”将士分开一条路,男子缓缓走来,嘴角挂着一抹嗜血的笑。
此人正是大漠九王子——金钦幽。
金钦幽道:“你说错了,景长风没有背叛与你的盟约,因为他根本就未曾与你结盟,你们可有歃血起誓,可有结盟文书?他可有亲口与你说,要跟你结盟?”
“可他帮我!帮我抓住南欣荣,脱离南楚,建立南金。”南连钰不知何时没有大笑了。
“帮你又如何?这天下,没有不变的盟友,唯有永恒的利益。欲成大事者,总得有些牺牲,很不巧,你成了被牺牲的那一个,彻底出局了。”金钦幽嗤笑。
金钦幽的话……什么意思?
殿门处,北妹苏负手而立,除去了南金,南楚可安,他本该高兴,可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林栩看了金钦幽一眼,他不动声色,扔给南连钰一柄剑,那柄剑落在南连钰的脚边,林栩说道:“你输了,自裁吧。”
要么等别人杀他,要么他自裁。
南连钰选择了后者,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横在脖颈上,却没有动手,反而是猖狂大笑,说了一句话:
“景长风以为,他可以高枕无忧,从此稳坐钓鱼台了吗?就算我死了,这一切也绝不会结束!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安国分崩离析!”
说罢,他手上用力,热血喷洒,自尽身亡。
从年幼发配出京,在偏僻之地另起炉灶,建立南金的南连钰,从来都不是个蠢货。
他会在临死前说这些吓唬之言吗?
林栩的思虑一闪而逝,他决定将南连钰的遗言原封不动地传回安国。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林栩转身,手臂高举,重重落下!
刹那间,安国的兵士瞬间将手里的刀指向南楚的兵士。
北妹苏脸色一变,质问道:“林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给我杀!”金钦幽的声音响起,大漠的兵顿时砍向南楚的兵士。
三方厮杀,安国与大漠双双联手,绞杀南楚兵将。
“你们……早就联合起来了?!”北妹苏脑中灵光一闪。
这怎么可能?
安国是怎么通过南楚的地界,有机会跟大漠联合起来的?
他同时决定求援安国与大漠,也是希望他们能互相制衡,让南楚能从中有喘气之机,却没想到他们竟是一起的?!
事实发生在眼前,容不得北妹苏不相信,见形势不妙,他转身想逃离,却被金钦幽给挡下了。
“北妹苏,你也是被牺牲的那一部分。”
*
南金覆灭后,安国大军与大漠大军联合,杀向南楚京都,最终金钦幽生擒南楚皇帝,虐杀南楚皇室,无一人能从他手中存活。
此讯传回京都时,宸王府中,皇帝与贵妃都在这里,不止他们,还有景长风和苏鱼的许多友人。
因为苏鱼……足月进了产房。
热意暖融的产房里,苏鱼的十指紧紧扣着景长风手臂,她咬着下唇,浑身颤栗,忍受着剧烈的痛。
景长风才不管什么男子能不能进产房的大忌,他眉眼带着阴沉,浑身冷煞,愣是没有人有勇气劝离。
“鱼儿,鱼儿……”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将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厌恶了个透,一下又一下地给苏鱼拭着冷汗。
那一盆盆换下来的血水,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景长风,啊——”苏鱼终于痛呼出声。
与此同时,产婆的惊呼与婴儿的啼哭一并响起。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
景长风不去理会耳旁的吵杂,一颗心稳稳地落回了胸口处,他捧着苏鱼的脸,不住地笑。
“不疼了不疼了,下次再也不生了。”他哄着筋疲力尽的苏鱼,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儿子。
苏鱼心神松懈,听见景长风的话,她顿时被逗笑了——
她笑得苍白无力,湿透的发丝缠着她,“孩子呢?让我看一看。”
白砂抱着清理干净的婴孩凑近,让苏鱼能清楚地看见孩子的容貌。
他的小脸红彤彤的,眼睛还没睁开,张着嘴哇哇哭泣,稚嫩的小小的手握成一团,胡乱挥舞着。
明明丑得像猴子,但苏鱼的心,却软成了一滩水,软和得不成样子。
这是她的孩子,她跟景长风的孩子。
“害鱼儿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怎么生出来长得这么丑?”景长风蹙眉道。
怎么连一点他跟鱼儿的好相貌都没有继承?
“你胡说什么呢!”贵妃一左一右被人搀扶进来,恰好听见了景长风的话。
“小孩子刚出生都是一个样子,你能看得出什么?!”
她斥完景长风,笑容满面,“快,让本宫看看本宫的孙子。”
白砂将孩子抱过去,贵妃惊呼:“好壮实的小子,可比你爹刚出生时好看多了,亏他还敢嫌弃你。”
“母妃!”
贵妃瞪他一眼:“你还愣在那做什么?没看见你媳妇儿耗尽力气睡过去了吗?先让她好好睡一觉。”
景长风低头一看,苏鱼果然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了,苍白的脸叫他心疼至极。
“我陪她睡。”说着,靠在床边。
贵妃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她叫白砂抱着孩子,出去给皇帝看一眼,又撑着体虚的身子,指挥着旁人,将产房上上下下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