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想了想,“我有办法。”
寒潭边上,景长风抱着那女尸,已经半日了。
白砂眼圈红肿,被暗二拉到了一旁,寡言的暗二此刻忍不住对白砂道,“白砂姑娘,不能让三殿下这样下去了。他昨日去靖侯府赴宴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饮,身子怎么能撑得住?”
白砂看了看寒潭边的那个男人,双眸空洞,不知在想着什么,暗沉的浓郁的悲伤环绕在他的周围。
她摇了摇头,“你叫我如何想办法?暗二,我家郡主没了,就死在这寒潭里,我哪里有心思,管其他人?”
说话间,白砂真真是明白了,书上说的心如刀割是什么一种滋味。
她甩开暗二的手,跪倒在了寒潭边上,附近留下来看守的御林军不过数十,但个个都垂着眼眸,默然不语。
暗二皱了皱眉,正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却瞧见了神医精神抖擞的背着一个男子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雀斑脸女子,衣衫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土,还有几滴不明显的鲜血。
他立刻就快步走过去,“神医,您怎么会到这儿来?”
神医暂住在慧山顶上的无量寺,这个暗二知道,但暗二不知道,神医现在竟然还在慧山。
神医抖了抖背上的男子,“自然是来为他寻药引了,这药引,便是这寒潭的水咯。”
他身后的雀斑女子便是苏鱼了,她在神医的帮助下,换上了人皮面具,只不过,这人皮面具有个缺点,就是一开口,嘴边就会起褶皱,会露陷。
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寒潭边上,跪倒在那儿的男子身上,她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可莫名的,她觉得景长风的背影,十分的萧索悲哀。
他在悲哀什么?
苏鱼一头雾水的,她转眼一看,便看见哭成泪人的白砂勄翠李辰砂等人,她更是一脸茫然。
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便静静的站在神医身后听他们谈话,目光却没有从那个背影移开。
“神医,你还是请回吧,您还记得您上次医治的昭阳郡主吗?她的遗体,就在这寒潭里被发现了,殿下他并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暗二尽职尽责,他回头看了景长风一眼,他劝不动主子,主子要在这里枯坐,那他就会守着他,不让别人来打扰他半分。
这种痛失所爱的感觉,暗二没有尝过,也不能理解,但他恪守职责,拦住了神医。
什么?她怎么就成死人了?
苏鱼紧紧抿着唇,想必,是景玉珩从中动的手脚,既然是景玉珩动的手脚,那她说不定能将计就计……
只是……她的目光忍不住被景长风的视线所吸引,他是皇子之尊,但肯为了她,抛弃形象威严,跪倒在寒潭边上。
她一向极为好的克制能力此时正在一点点的化为虚无,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被暗二伸手拦下来,才恍然惊醒。
“这位姑娘,你要做什么?”暗二厉声问,另一只手已经握上了腰间剑柄。
神医有点诡异的看了一眼苏鱼,他轻咳一声,试探性的看向暗二道,“说不定我们过去以后,三皇子殿下他心情会好转也说不定。”
毕竟真正的昭阳郡主就在他身边呢。
暗二微微皱了皱眉,还没给出个答复,突然感受到身后一阵冷风拂来,他急忙弯下腰,避开那阵冷风。
侧眼瞧见一个大肉团从他头顶一跃而过,扑到了他阻拦的那个姑娘家怀中。
苏鱼被扑了个满怀,若非武功在身,恐怕要被狄扑在地上丢脸丢大发了,她安抚的摸了摸狄的毛发,知道狄认出了她。
再看景长风的背影,苏鱼觉得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她明白,她的心因为一个景长风,彻底的乱了。
在寒潭洞穴下的未知恐惧,都不能叫她惊慌分毫,被千军万马包围时,她更是镇定从容,可她瞧见景长风的背影时,惊慌失措这个词,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暗二,让我过去。”苏鱼说着,觉得眼睛突然之间变得干涩得厉害。
暗二常年跟在景长风身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听见苏鱼的声音时,他认出来是谁的声音,也因此瞪大了眼,随即欣喜涌上心头。
这是昭阳郡主的声音,郡主还活着,主子就不会难过了,也不会折磨自己的身体了,他立刻就道,“郡主请。”
苏鱼朝景长风的方向走过去,狄低低叫了一声,缓缓的跟在她身后。
它早就发现那个女人不是主子了,结果都没有人搭理它,狄愤愤的龇了龇牙,瞧起来这才有了几分凶相。
待苏鱼走到景长风身边,才瞧见了景长风如今的模样,眼底血丝蔓延了大半,双眸无神的盯着寒潭的某一个方向,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尸不放,就连她走到身边的动静也丝毫不闻。
苏鱼再看了看那女尸,面容可怖,瞧不清楚本来的面貌……
这容貌还没看得清楚,怎么就认定是她了?
幸好她折返回寒潭为范从容取药引了,苏鱼心底暗暗庆幸着,她弯下腰来。
景长风僵直的脖颈缓缓转动,无神的眼眸望向苏鱼,在那一瞬间盈满了杀意,声音沙哑至极,“滚。”
苏鱼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叫苏鱼觉得,这个温度,比寒潭里的水还要来得冰冷,“长风,是我。”
景长风正想要一掌劈开眼前的这个莫名女人,可却听见了苏鱼的声音,他桃花眸在一瞬间睁大,“鱼儿?鱼儿,是你吗?”
他松开了那具女尸,想要伸手去抱苏鱼,看一看是不是他的错觉时,手却突然的停在了半空。
他记得自己,抱了尸体许久了,身上脏污得很,不敢去抱她,只满怀希冀的盯着苏鱼看。
他希望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苏鱼露了笑颜,她第一次主动的张开双手主动的去拥抱景长风,脸上的人皮面具有了几分褶皱。
她心里另有计划,还不想暴露身份,便将那张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脸埋进了景长风的颈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