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结束了。每一年北京的冬天都像没有尽头,刺穿着人们每一寸肌肤。冬天的北京,是最最绝望的城市,人们终于感受到比他们内心更冰冷的东西了。
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国了,是思念家乡还是思念人?这个概念在脑袋里有些含糊不清,像一滩浆糊粘着一粒米,怎么都扯不开。
小熊给我打电话说,北京都快变成冰窖了,我笑笑告诉她我现在就在北京,回国三天了。她很是惊讶,一直嚷嚷着要请客吃饭。我们稍微寒颤了几句,就聊到了我的前男友林枫,小熊说,林枫早就跟别人好了,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换,比我们大姨妈来的都勤快。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惊讶,自从在国外最后相处的那些日子,我就知道我们分手是必然的结果。
吃过晚饭后,我躲在阁楼为自己点上一根南京,抽烟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其实我不喜欢女生抽烟,但是自己却染上了这个毛病。记得有一次父亲出差到国外来看我,我和他一起住在酒店。晚上我睡不着爬起来点上一根烟趴在窗户边抽烟,正好看见父亲也叼着一根烟在阳台上目瞪口呆的盯着我,一副“打死我也不信”的表情傻愣愣的盯着我,盯的我汗毛都立起来了。我对他微微一笑,无比淡定的说:“爸爸,以后等我买一辆法拉利接你去兜风。”
父亲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起这个,哑然一笑:“就你那个二混子样,能买得起法拉利。”
我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抽了一口香烟,香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一丝明亮的光芒,然后我恶狠狠的将烟头扔了出去,烟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一跟头栽进了下面的游泳池。
父亲还是楞楞的看着我,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然后目送着我转身离开。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叛逆的坏小孩,直到遇到我们家的木木,他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我想给他幸福。
林枫。
木木。
我没有烟瘾,只是寂寞的时候偶尔抽上一根,我曾经试图努力去吐个烟圈,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而他每次都吐的那么好看完美。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我怕被别人看见,只好蹲在角落狼狈的吸着我的三五,我想此刻,我的木木应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吧,甜蜜的拥抱,幸福的亲吻,我甚至能想象的出一个娇艳的女人正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脸的温柔,还有藏在黑暗中的坏笑。我总是喜欢幻想,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影麻痹着自己的头脑,我用弹掉的烟灰在地板上写了一个木字,一阵风吹过,顿时灰飞烟灭。
我和木木是在高一补习班上认识的,很普通的相识。那天我走进教室,初日的阳光正懒洋洋的洒落在一盆仙人掌上,坚韧的身躯,不依不饶,我看的有些出神。
我回到座位上,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勾起了我蒙蒙的睡意,我趴在桌子上依旧坐着我的春秋大梦。
“莫小染,你站起来。”前桌推了推我,我睁开睡意正浓的眼睛,就听到狮子吼的叫声,这是我们给老班起的专属外号,她的嗓门我怀疑唱青藏高原那个谁见了她也要自惭形愧的退场。
我懒洋洋的站起来看向狮子吼,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边上还站了个男生,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反衬着他苍白的面孔,一张冰冷的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我低下头摆弄着手指头,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矫情,这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换成以前,我早就咬着笔杆等着跟狮子吼奋战了,也许,今天的阳光让我有点眩晕。
“站到教室外边去。”看来狮子吼是要来下马威了。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背后响起狮子吼的声音,“木木是最后一个进来补习的同学,老师正在义愤填膺的用好听的英文介绍着他。大多是一些“刚转到我们班,大家以后要互帮互助,要互相学习,谦虚”之类的话语。闭着眼睛都能想象的出。
狮子吼走出教室,看着我用蹩脚的汉语说:“莫小染同学,你不要整天沉沦,你的基础不错,接下来还有的是时间,你要是努力考个大学一点都不是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自甘堕落了?要是来学习就好好学,不要浪费你老爸老妈的辛苦钱。”
我今天真的不想跟她争,于是点了点头,怕她继续说下去,我又补充道:“I know,thanks。”
我正准备进去,狮子吼拉着我的手,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的说;“以后要好好学习,才能有好的前途,你们中国话不是有一句叫什么—落后就要挨打吗?你要挨打…”
真是服了,中文不行你就用英文啊,硬要用那蹩脚的中文来教育我,吃饱了撑得慌。不过老师的好意我还是很感激的,那一刻,我似乎在她湛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阳光。
其实我很同情她,一大把年纪还被老公抛弃,独自抚养着女儿,也挺不容易的,我很能理解。这些都是听旁边的澳大利亚人和一个黑人说起的,我一直以为八卦这种事情只有我在国内才能看到的,没想到八卦这种东西还能跨越国度。但是,我真的不需要别人来管。
我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继续趴着睡觉,阳光真的很温暖,不一会我就进入梦乡了。我感觉有人碰了我一下,我睁开眼一张纸巾映入我的眼帘,我不明所以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那张依旧冰冷的脸。
“口水。”新转来的男生看着我说。简短的两个字,低沉的声音。
我摸了摸嘴角,没有,正当我要发怒时手碰到了脸颊,冰凉凉的,哭过了吗?睡梦中不知道是谁的影子不间断的循环播放,好像母亲的脸庞一晃而过。我不想再想下去了,我没有接他的纸巾,随便抹掉眼泪,在老师的怒吼下离开了教室。
我的心有点慌,有点乱,有点不知所措。
我跑到教学楼后面的一个假山上,吹着凉风,我摸出一根三五,点燃,在按灭,循环了几次,终于只剩下少半截,我喜欢抽后半边的烟,带劲。
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把离婚证摆在我面前,妈妈说:“小染,我和你爸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本来想等到你长大一点,可是实在难以维持下去了,你要理解妈妈。”
“我和你妈都有各自喜欢的人,在欺骗下去也没意义,我和你楚阿姨也很快要结婚了,你是要跟妈妈过还是跟爸爸去?”爸爸说。我的脑袋顿时爆开。爸爸说楚阿姨。
楚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