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这几天老是神秘兮兮的,和胖猪俩人常常窃窃私语,面露不怀好意的得意笑容。
尤其他俩在我背后嘀咕的时候,真让人头皮发麻。难不成发现了我和叶穆不可告人的秘密?
忍无可忍之下,我决定攻其不备、投其所好,搞定……胖猪。
于是,中午的一盘红烧肉攻势,胖猪就老老实实把几日来与婷婷的动向交代清楚。
原来,他和婷婷要转肛肠科的事居然谈得差不多了。
“可以啊,你们!效率杠杠滴!”三多他姐由衷佩服。
胖猪全神贯注在刚夹起来的肥肉上,颤巍巍往嘴边送:“还成还成,是婷婷说不让我告诉你们的,说等正式通知了再说……”
得知真相的我这下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于是使劲把一盘子肉拽到自己这边,拿勺子舀肉吃。
胖猪不顾嘴里正往外冒油,悲鸣:“不是说好都是我的么……!”
于是我左右手各抓起把勺子,一口一块风卷残云。
胖猪哭了。
始作俑者婷婷同学自然也被我好一顿数落。
“居然都敢瞒着我和胖猪‘私奔’啦?胆儿这个肥呀!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给我说说!”我叉腰怒目而视。
婷婷认完罪,还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你就没一点事儿瞒着我啊,真是……”
大度的我瞬间就决定原谅她。
“跟着叶主任学东西多好啊,肛肠科以后也是可以去的啊。”
“算了算了,叶主任这千年老妖吃人不吐骨头啊,我和胖猪实在扶不住。”婷婷一提起叶穆就冷汗滋滋冒。
我感同身受的点头同意。
“咦?”婷婷直勾勾盯住我。
她的眼神很惊悚。
我捏她脸上的肉:“痔疮犯啦你。”
婷婷拍掉我的手,不可置信地:“你、你、你!居然没跟着我继续声讨叶主任!这不正常,这不科学!他姐,难不成你是便秘了么?”
真是句句不离肛肠。
看来转科是必须的了。
第二天上午,手术室通知我去准备9:30的穿刺。
“什么穿刺?”我正要去查房,完全摸不着头脑。
护士长看了我一眼:“叶主任交代的,不明白去问他。”
婷婷又把死鱼眼一瞪:“你对叶主任做了什么,下降头了?色诱了?也不可能啊,叶主任那火眼金睛,七十二变的,哪能那么容易就上钩?”
吓得我浑身一个机灵:“再胡说掌嘴!”
“那你说为什么啊!外科实习生一共四个,为什么第一次进手术室就只有你!我和惠子平时表现也不差啊。”婷婷说得眼都红了。她嗓门大,吸引了胖猪和惠子的注意。眼看他俩开始向我们这边靠近,我后退两步及时撤出院办。
在主任室外转悠了两圈,正犹豫,门突然开了。
叶穆一看是我,以为我是来叫他。
“准备好了?不是九点才开始么。”
“额……还没,我和你一起过去。”我默默跟在他后面,想问又觉得自己挺矫情,没留神差点踩掉他的鞋。
“你怎么了。”叶穆停下脚步,看我。
“……也没什么事。”
“你平时可比这理直气壮多了。”他继续往手术室走,刻意离我两步远。
“那个、那个……”
他又看我。
看着他那两扇儿密密的睫毛,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话就说。”
“嗯……那个,为什么让我跟你穿刺……”我低着头心虚地看着脚面,细声细气问。
“你说什么?”他居然没听清。
我只好清清嗓,略微大声:“那、那个实习生好几个呢,为什么就选我一个人做助手。你是不是因为咱俩的关系,特意给我开小灶,会不会违反了你的原则啊……”
叶穆听清了,但没回答。他想了想,似乎是在措辞。然后,他放弃了,一个人走了老远又站住。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能好好想想工作上的事么。”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听上去闷闷的。
我走到他面前,悄悄观察他的神色。
“第一,你从壮壮入院就是他的负责医生,他的情况你最了解。第二,穿刺是有疼痛感的,有你在,能够及时安抚孩子的情绪。第三,跟着的人多了,孩子会害怕的。”他面无表情,却说得很有耐心。
字字入耳,顿觉脸好烧。火烫火烫地。
叶穆把声音放低了些,依然目不转睛看着我:“和其他的没有关系。”
我用力点头:“知道了,叶主任。”
他停顿了片刻,领我进到手术室。
有我在,穿刺时壮壮果然没哭,倒不是我的本事大,是这小子确实皮实。那么长的针头啊,生生的从背脊处扎进去,我看得都直咧嘴。
不过叶主任干脆利索的手法也为壮壮减轻了不少痛苦。整个过程中,小家伙的手一直抓着我的胳膊,脸上却依然是一副逞强的小样儿。
做完,我嘎巴脆的亲了壮壮的小脸蛋儿一口。
“真棒啊,宝贝儿!”壮壮妈抱起儿子,心疼地含着两眼泪水。
叶穆捏捏壮壮的手,冲他亲昵地一笑。我在旁边猛不丁看到,瞬间像被雷劈中似的动弹不得。
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也不知是刚才过分费了心神,还是他笑容的冲击力太强,我飘飘忽忽地走出手术室,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穿刺的结果后天就能出来,应该就可以确诊了。”叶穆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
我双眼无神地回头看他,把他吓了一跳。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我独自渐渐走远。
在婷婷等三人的羡慕嫉妒恨中,我魂不守舍的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写医嘱的时候,满脑子里闪着的还是早上叶穆的笑脸。
他的眼睛原来还会弯哪,眯缝着看人的时候睫毛忽闪忽闪,遮住了不少凶光;他的嘴角原来还能拐出个弧度,线条流畅优美,可以给个9.9分;他脸上的肌肉原来能够自如伸缩呢,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隐隐浮现……
太吓人了。想我独臂神尼,啥大场面没见过,当年把洋娃娃拿出来挨个开胸的时候眼都没眨。搞得一屋子“尸体”跟案发现场似的,我都没皱过眉。
奈何今天会这般的愁肠百结,失魂落魄?
不,当然不是我掉进叶穆的小酒窝里爬不出来。是因为我担心壮壮的身体,壮壮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么大的罪。如果进一步确诊,也许还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治疗。
罪恶感油然而生啊。我,身为壮壮的责任医生,居然一直在……惦记着那个刚才拿针扎他的男人。
想到这儿,我“碰”的一声从椅子上跃起,一胳膊打翻了惠子的茶缸:“壮壮,我来啦!”
只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婷婷的惨叫声:“哎呀妈呀,烫死我了!他姐,你喷着两行鼻血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