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阴阳相隔
赛阿姆2019-02-18 11:145,413

  汾月感觉浑身都在颤抖,很冷很冷。整个人仿佛淹没在冰冷刺骨的寒水中,四肢早已被冻僵,不能任何动作。

  花燕峰怀里的温度越来越淡,汾月的耳朵早已听不到他的心跳声,她仍旧一遍遍哼唱着歌曲,她觉得花哥哥只是睡着了,他一定还能听见她的歌声,一定还能。

  声音婉转凄凉,带着心痛,带着不舍。

  诉说着此生难弃的相思和眷恋。

  身侧的人,一脸的安详,唇畔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没有任何反应。

  漫长的黑夜逝去。

  东边的天际透出淡淡的青光,映在整个苍白大地的白雪上,银装一片。

  抬起头盯着东方,汾月如梦吃般喃喃道:“花哥哥,太阳要出来了。”

  身畔的人却给不了她任何回应。隐忍、沉默、难过、心痛,渐渐涌上心头,那撕心裂肺的痛啃噬着她。泪,一颗、两颗、三颗……静静而落。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花燕峰这所破旧的宅子里已没有多少人,几日前均打发回了各分堂,如今只留下了花燕峰在内的不过四五人。

  五六十个手持利剑的人冲进了宅子,冷逸楚脸色冷沉地跟着这些人,柳月倾留在他身边的罗文罗武二人则紧步跟在冷逸楚身后,这些日子,冷逸楚已在罗文罗武二人的眼皮下,毁了月钩堂各处的分堂。

  听见巨响,夜孤魂暗处便已瞧见了这些个不请自来的人,他赶紧带着相思去找花燕峰和汾月。园子里,他却看见汾雪若有所思地抬头盯着屋顶静静相拥赏雪的二人。

  来不及多想,大敌当前,他走到相思跟前急道:“汾雪去把堂主和柳姑娘叫下来,此刻已不是赏雪的时候,冷逸楚带了很多人过来,看样子是来者不善,我们得赶快离开。”

  汾雪如梦惊醒一般,怔了一下,既而皱眉道:“我叫了,但是他们没有人理我,柳姑娘一直盯着远方的天空,也不回我一句,我还纳闷是出了什么事?”

  夜孤魂顺着汾雪的眼神望向屋顶,舒了口气对汾雪道:“不行,我和你上去将他二人带下来。”汾雪点了点头,恩了声。

  屋顶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大雪已快覆盖住汾月和花燕峰,汾月紧紧抱着花燕峰,夜孤魂一步步朝着他二人走过去,只是渐渐感觉不对劲,两人虽是相互依偎着,可是却一动不动。花燕峰紧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汾月如死人一般,双眼瞪得大大的遥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夜孤魂扫开脚下的雪,几步冲上前,在两人面前蹲了下来,不可置信地轻碰了下花燕峰的脸,触手冰凉,探了下他的鼻息,顿时心下黯然,一种叫做心痛的东西立刻涌上心头。紧皱着眉,想到前些日子花燕峰交待他的事情,强抑着心痛,道:“柳……柳姑娘,堂主已去,我先保你安全离开。”

  听见夜孤魂声音,汾月才缓缓收回呆滞的眼神,侧首看向夜孤魂,凄然一笑,“我和花哥哥还想再赏一会雪,你看,今年的雪下的可大了,昨夜,花哥哥还说很美呢!”

  夜孤魂身后的汾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园子里站着的相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夜孤魂心下难受,却也知道敌人已到家门口,刻不容缓,得赶紧将他们送出去,暗吸了口气,开始去拉汾月紧抱着花燕峰的手,可他一个练武之人,却掰不开汾月的手,夜孤魂厉声对身后的汾雪吼道:“别哭了!过来将她与堂主分开。”汾雪颤着身子上前用力掰着汾月的手,一面掰一面落泪。

  汾月死死不松手,十个手指头被掰的生生作疼,只是这点痛与心里的痛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只是还未将他二人分开,冷逸楚已领着人到了这园子,本只冲着花燕峰而来,却不想罗文看见相思,一把将刀架在了相思的脖子上。冷逸楚双眼如箭一般地盯向罗文:“放了她!”

  罗文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话,挑衅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放不放不是你说了算的!主子有交待,凡是与月钩堂有关系的人一概杀之。”若不是惦着傲雪的命在他们手上,他早将罗文两兄弟杀了。

  罗文抬头望向屋顶,看着那四个人在屋顶不知做着什么,有些好笑,喊道:“若是不想她出事,我劝你们四人最好是安安份份地下来。”

  夜孤魂冷眼看向说话的人,看见相思被人用剑架着脖子,怒意直现,纵身一跃,身影快如闪电般地落到罗文身侧,一掌打在他胸口,将相思抱在了怀里。罗文咧着嘴,面色铁青地捂着胸口,冲着冷逸楚沉声道:“杀了他!”

  冷逸楚扭头看着罗文冷笑一声:“你的主子不是派你兄弟二人只是监视我吗?我和他的交易中,没谈到还要听你二人的命令作事。”

  冷逸楚一脸的淡然,继续道: “若是他将你杀了,正好如我意,你二人我早有想杀的心,能借别人的手而除之,何乐而不为呢?”

  “冷逸楚,你好大的胆子!”罗文拭了下嘴角的血愤愤道。

  一旁一直沉殿着的罗武忽地冲着罗文吼道:“好了,别吵了。”接着看向冷逸楚缓言道:“一切听从冷庄主行事。”

  冷逸楚未看他一眼,眼神掠过罗文,漆黑的双眸里尽是不屑。

  罗文气得牙痒痒,但却看着罗武说不出半句话。

  冷逸楚抬眸看向屋顶的花燕峰和汾月,掩了一切的情绪,喊道:“事已至此,花堂主还是下来谈谈比较合适。”

  听到冷逸楚的声音,屋顶上的汾月浑身一震,垂睑看向地面的他。他双手负在身后,唇畔含着一丝笑,眼神却森冷无比,一身墨黑的斗篷罩在他身上,虽是俊逸非凡,但踩在这素净的皓雪上,好像一团污点,抹也抹不去。

  汾月蓦地笑了起来,扭头看着人已去的花燕峰,“花哥哥,我陪你下去。”说着,她扶着花燕峰欲站起来,一旁的汾雪赶紧扶着花燕峰的另一只手,汾月推开她的手淡淡一笑,“不用了。”

  汾雪看着汾月眼中的笑,想想已去的堂主,心下酸楚,眼眶里的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看着她流下的泪,汾月却好似逃避一般,急忙挪开视线,扶起花燕峰,却只因脚下太滑,她扶不住他,两人齐齐摔倒,汾雪‘啊’的惊呼了声,却来不及去抓她二人,汾月紧紧牵着花燕峰的手不放,两人的身子沿着冰凉的屋顶一直滚。

  花燕峰早已没有了知觉,汾月的唇角却带着笑。摔下去,也许摔下去就能再见到花哥哥了。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同一时间,夜孤魂和冷逸楚飞奔向从屋顶滚落的二人,夜孤魂接住了花燕峰,汾月落在了冷逸楚有些冰冷的怀里。

  看着此时的花燕峰,冷逸楚已知是何事了,看着怀里的汾月,她眼角还挂着一滴泪,嘴角却含着了一丝笑,整个人憔悴不堪。

  原来是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死亡,却不想还是被人救下,汾月有些失望得睁开了眼,她没有去看救她的人,因为不用看,他怀里的淡香她很清楚,冷冷地从冷逸楚怀里站直了身子,跟跄着脚步走到花燕峰身前,两人那不远的距离,汾月却走得很吃力,她走过的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花哥哥身上沾了许多雪,花哥哥肯定会很冷,花哥哥还没有睡醒吗?

  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很清醒的,人一到越痛苦反而越清醒,她多希望此刻她什么都不明白,可她看得真真切切,花哥哥静静地倒在地上,他不怒也不笑,他走了,从此以后,他都离得远远的,她再也看不到他了,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和万般爱护了,他真的不要她了。

  那段短短的距离,汾月却像走完了一生一世。天是冷的,雪是白的,可她却感觉,脚下流了一滩滩血水,那是她流的。

  终于,看着半躺在夜孤魂怀里的花燕峰,汾月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迈一步,直直地跪了下来。承认了,她承认了,放肆地哭了起来,大声地哭了起来,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冷逸楚心痛如绞,紧抿着唇,眉头紧拧,心口说不出的痛,猛然撇过头去不看汾月一眼,可她的哭声,他却听得真真切切。

  相思怔怔地走上前,在汾月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了汾月的手。

  抬起头看着相思,汾月更觉得生命没有了任何意义,一切跟她的生命有关联的人都离开了她,抱着相思,她哭得更厉害。

  罗武冷眼看着这一切,即而走到冷逸楚面前,抱拳道:“请庄主下命令,将这些人个全部杀了!”

  冷逸楚心中一凛,直直地盯着罗武,这罗武与罗文可不一样,罗文性格莽撞,这罗武可是心思缜密,这个时候,他叫自己庄主是欲意何为?

  默了片刻,冷逸楚才道:“看这样子,花堂主已死,你们已可回去向你们主子交差了,我也好让他放人。”

  罗武却忽地笑了下,“庄主恐怕是没听清主子那天说的,主子说要将月钩堂所有人全灭了,是‘所有人’!”罗武又一遍重复了是所有人,意思是一个也不能留,这里的人都得死。

  夜孤魂看着冷逸楚沉声道:“冷逸楚你真够卑鄙!当初你玉溪山庄遇袭,可是我们堂主帮你的,如今,你非但不记着堂主的恩,却反过来带人毁了我们月钩堂各处分堂。”

  未待冷逸楚开口说话,远远站着的罗文厉斥道:“你们月钩堂乃是漱池国的邪教,根本不能与我们玉溪山庄相提并论,你们堂主当初帮玉溪山庄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玉溪山庄又何必要记这份恩?”

  夜孤魂已忍不可忍,额角的青筋隐隐作现,握紧的拳头发颤,此刻他只想拔下罗文的舌头。

  汾月早已停止了哭声,汾雪扶着她走到了夜孤魂身前,颤着手从他怀里接过花燕峰。坐在地上,汾月将花燕峰的头紧紧埋在自己胸口,眼中的泪已干了,流不出来了,她承认了,花哥哥已经死了。

  夜孤魂已没想逃了,也许逃也逃不掉了,放手去杀,可能还能一线生机。他猛然抽着手中的剑朝着罗文飞奔而去,罗文眉梢一挑,拔剑相迎,寂静的皓雪中响起了刺耳的兵戎相击的声音。

  罗武朝着身后那些身持利剑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径直朝着汾雪他们冲过去。

  汾月却什么也不理会,在她看来,也许死了会更好。

  相思害怕得躲到了汾月身后。

  三个女人只有汾雪能抽出剑来迎敌。

  正在打斗中的夜孤魂看见汾雪被这么多人包围,心知她就算武功再好,体力也耗不过,纵身飞到汾雪身侧,一面挥剑与敌人厮杀着一面大声喊道:“这些人我来顶,你快带着柳姑娘和相思离开!”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斗的过他们这么多人?要走一起走!”正说着话,汾雪背部已被砍中一刀,她却只黛眉稍拧了下,虽是疼,她也丝毫不在乎。

  罗文和罗武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汾月和相思?罗文腾空跃起,直剑指向一直冷漠中的汾月。

  眼看剑锋就要刺中她的胸口,冷逸楚身影如流水一般,快而无形地闪至汾月身侧,手中的软剑已挡开了罗文手中的剑。

  罗文怔了下,愤愤看着冷逸楚:“你一定会害死你想救的人!”

  冷逸楚淡声道:“除了她,其余的人你们想杀便杀!”

  这场厮杀结果其实早已定。

  夜孤魂不管武功再好,也难敌得过这么多人,更何况战斗圈外,还站着他心系的人。

  罗文用相思的命换来了夜孤魂的束手就擒,汾雪身上多处中剑,已没有多少体力。

  汾月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冷逸楚,凝视着他半晌,忽地轻笑了一声,“他们若是都死了,我也一定会去死,别在我面前用你那虚伪的心……”

  冷逸楚蓦地移开眼神不再与她对视,没有说话。

  相思嘟着嘴,一把推开身侧的罗文,哭着跑向被人架着的夜孤魂。

  罗文却向着相思的背狠狠地挥出了手中的剑。

  “不要!”夜孤魂和汾月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却都只看到,四目圆睁、眼中含泪的相思静静倒地。

  夜孤魂疯了似的挣脱开,跑向相思。搂着相思,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柳姑娘一直不愿承认堂主已去。他紧紧握着相思的手抑着心痛,笑哄道:“不怕,不怕,我们去找大夫。”

  相思却浑身都在抖,雪地里,鲜红的血一点点弥漫开,眼中的泪滚滚而落,蠕动着唇嘴只说了一个“疼”字。

  夜孤魂的脸紧贴着她的脸轻声道:“不疼,我带你去找大夫,找了大夫就不疼了!”相思的手渐渐无力地从夜孤魂手中滑落,双眼慢慢合上。夜孤魂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在相思的颈间,身子颤抖的厉害。

  一旁的罗文却不屑地冷哼了声,“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子哭哭啼啼,死了也活该!”

  汾月阴冷冷地盯着罗文的背,眼中闪过杀意,幽深的眸内数团火燃烧着,火海一层卷一层,似要将活生生的人卷进熊熊火海中,烧骨化灰。

  紧紧咬着牙关,汾月猛然捡起地上的剑快速朝着罗文刺去。只听得惨叫一声,罗文缓缓低下头看着汾月,“你……你……”他口中话没有说下去,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你该死!”说着,汾月抽着剑又连着刺了好几下,直到罗文的血溅得她满身,直到罗文倒地一动不动。

  罗武大惊,掌风对着汾月袭来,“还我弟弟!”冷逸楚空掌接下了罗武一掌,两掌相击,罗武后退了好几步,恨恨看着冷逸:“冷庄主,你别忘了,是你答应了主子毁了月钩堂的,却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

  “我并没有反悔,我说过,除了这个女人,其余的你们想杀便杀,她不是月钩堂的人,所以你们不能杀她!”

  “好,她不是月钩堂的人,我不杀她,可她刚才杀了我弟弟,这是私仇,我要为我弟弟报仇!”

  “既然你是要杀她为你弟弟报仇,那就得过了我这关,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罗武盯着冷逸楚笑了下,嘲道:“冷庄主还真是多情,一面为了一个女人答应助我主子毁了月钩堂,一面又为了一个女人而阻碍我,你可知,到处都有我家主子的眼线,你刚才的一言一行,想必都已入了我家主子的耳了。”

  “那又如何?月钩堂在俞州的分堂我已替他毁了,花燕峰如今也已经死了,我和他交易已经完成。”

  硬拼是不现实的,罗武恨恨地只得回去复命。

  夜孤魂扶着汾月一瘸一拐地朝着冰天雪地走去。

  冷逸楚没有去追,他知道,一个女人的心已死,自己做再多的努力也不会起死回生的,自己用最后的守候保住了汾月的性命,算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赎罪吧!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当我们一眼望去,似乎总能看到我们年轻时的影子。

  默默地离去吧,为他们的传奇书写留下一片天空,正如当年我们一样。

  虽花有重开时,人却无在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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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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