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居上,临窗桌边的墨衣男子看着汾月,握着茶盏的手发颤,由于劲使的太大,“啪”的一声,手中的茶盏碎裂,茶水溢出,洒在桌上,茶盏的碎片深深的刺进他的手心里,殷红的血一滴滴随着伤口流出,滴落在桌上洒落的茶水上,血水混着茶水。
花燕峰交待了夜孤魂几句,使牵着汾月径直朝凤仙居走去,走了几步,汾月蓦地停了下来,“我们……我们不要进去了吧!” 花燕峰回头看着汾月,看她脸色不太好,心中一痛,伸指抚上她的脸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抬头看着花燕峰,心里突然莫名的升起一丝丝愧意,说好的忘记,说好的不要去想,还去念,那……那对花哥哥太不公平了。
花燕峰的柔声细语,丝丝关怀,一下让汾月心静了许多,她扬着嘴角笑了笑故作轻松道:“逗你的。”花燕峰幸福的一笑,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间,上前一步,吻在了她光滑的额头。是的,他想吻她,很想。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温情脉脉的阳光洒下。
花燕峰一身耀眼的白衣,仿佛是无数道阳光幻化而成,定定地站在凤仙居大门前,身上还像散着金光一般,非真人的美。
汾月一身清冷的雪白衫,顺滑的墨发如水一般静静泻下,似踏着祥云而来的仙子般,静静的在世人面前降临。
微风来过,抚过她腰间的铜铃,铜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好似在为这梦一般的画面再赋上一首动听的曲子。
花燕峰带着三分温暖三分清凉的唇缓缓离开。
汾月没有怪,只是低下头,两朵开得娇艳的花静悄悄地开在她的双颊。
花燕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我很幸福。”
汾月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忘了忘了,忘了不就要重新开始的吗?坦然面对不才是真的忘了吗?
抬眸,看着花燕峰,“再不带我进去,都没宝可赏啦!”
经汾月一提醒,花燕峰好似才记起这次来的真正目的,笑了笑拉着她进了凤仙居。
花燕峰不是第一次来,汾月也不是第一次来。台上仍有妙龄女子表演着舞蹈,他们寻了处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凤仙居内的人虽是很多,但是台上表演着舞蹈,一些吵杂的喧闹声倒小了许多。
坐了好半晌。
台上的舞蹈才表演完,女子们纷纷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台上便摆上了桌子,只余中间部分,桌子绕着舞台四周依次摆开。
一个接一个的美艳女子手捧着盖上黑布的东西出来了。
各自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摆放好便又退了下去。
台下的各人,都伸直脖子看着,似能隔布看到里面究竟是何宝物。
今日这凤仙居龙蛇混杂,各路人都有,平民老百姓出的起钱的进来看宝的有,江湖上闻得有心动之物前来探真假的也有,眼神如苛,时刻做好抢的准备的人也有,更有甚者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候门子弟,若是看中心爱之物,就是算以十倍的价格也愿让物主割爱。
花燕峰坐在角落里,一脸的看热闹样。
汾月倒是一直低着头,只有在花燕峰侧首看她的时候,她才对他微微笑,也根本不关心台上那黑布盖住的究竟是些什么宝贝。
浅绿薄纱的女子走到舞台中央对着台下的观客行了一礼,娇声道:“让各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想必大家都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有哪些宝物,这些宝物呢,都是我家公子拿出来供大家观赏,若是真碰上有缘人想买下,呆会看完东西,请到内堂。”
女子说完笑了笑,上前一步走到桌子旁,拉下第一块黑布,一盏再普通不过的玉壶出现在众人眼前,玉壶周身被雕上整幅山水画,有高山,有流水,有翠竹,有花鸟。
众人中一些见过世面玩过珍宝的人不禁扬着嘴角嘲笑起来:“这也算珍宝,那自家府上那些不都成了稀世珍宝?”一个青衣公子大声嚷到,“本公子看不出,这壶究竟哪里稀奇?”经他领头一说,一些人也附喝起来。
汾月一手撑着头,抿着唇看着那玉壶,她也觉得那根本就和一般的玉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它上面的那一幅画倒是挺美的。
花燕峰见她一直盯着那壶,笑了笑,凑到她眼前打趣道:“月儿要是喜欢,我便找那玉壶的主人买下它,送给你。”汾月撇了撤嘴:“你很有钱吗?”
花燕峰顺了顺自己鬓下的墨发,一本正经道:“比富商嘛,肯定是差些,不过……养你到是没问题。”
汾月抿着嘴笑了笑,详装肃容道:“谁要你养?”桌下,花燕峰一把握住她的手,“那你养我,反正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汾月抽了抽手,未抽出,索性作罢,任由他握着。只是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二楼的墨衣男子冷逸楚深深地看在眼里。本是深黑的眸中暗藏着怒意,可嘴角却莫名其妙地露出了丝丝笑。台上的女子听见众人都如此说,更是咧嘴笑了起来,冲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突然凤仙居内所有的窗子均被黑布给盖住了,只余一扇阳光洒进的窗子。女子将玉壶小心冀冀地捧在手中,高高举起,让经窗子照进的阳光洒在玉壶上,瞬间,整个玉壶仿若透明的一般,众人只看见那金色的阳光下,有着淡淡的一抹绿,那抹稚绿中的翠竹轻轻摇动着,高山上的细水如白练一般,一泻而下,淡淡的雾围绕着青山,鲜花争相绽放,红绿相映,长着红色羽毛的鸟停歇在翠竹上,轻轻唱着歌,让人似入仙境般。一幅惊世的高山流水图在大家眼前出现,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女子看着众人惊异的表情,咧嘴笑了笑,抬头和二楼的冷逸楚对视了一眼,缓缓将玉壶放了下来,离开了阳光,玉壶又重新回到了那普通的样子,只是众人好似都在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梦里仙境。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女子忽然将黑布又重新盖在了玉壶上,台下突然有人嚷了起来:“这破壶多少银子,老子要了!”
女子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有缘,又或是真心想要,赏宝结束,可到后堂与我家公子商议。”
女子说完又走到另一边,掀开黑布,一把金色的古琴出现在众人眼前,整把琴却是呈一枚弯月状,琴的尾外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似飞走一般。
看着眼前的宝物,女子眉头蓦地皱了起来,抬眸看向二楼的冷逸楚,冷逸楚却只是紧拧着眉不回一个眼神,也未说一句话。
倒是坐在角落里的花燕峰整个头贴着桌子上闷笑着,整个身子抖得不成样。汾月用力拍了下他的背,花燕峰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喂,你没事吧!”嘴上眉眼间却全是忍住的笑。汾月白了他一眼,又抬头望向台上。见台上的女子久久不说话。台下的人倒着急了起来,花燕峰突然侧首对汾月道:“这琴究竟哪里不寻常?你到是说呀!”“月儿,想不想弹琴?”
汾月还未应声,人就已经被花燕峰给拽了起来,只听得花燕峰道:“我知道这琴哪不寻常。”众人闻声,都将眼光投向这个稍暗的角落。汾月赶紧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我何曾说过我要弹什么琴啊?而且我都不会弹。”
花燕峰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陪着你,就弹我教你的那首曲子。”花燕峰说完搂住汾月的腰,纵身一跃,落到了舞台上,在琴边坐了下来。
这琴本就是他的,名为龙吟琴,是他命夜孤魂给偷偷换了包,为的不过就是戏弄下这凤仙居的掌拒,谁让这凤仙居是玉溪山庄的产业?
汾月本心头有些怕,但花燕峰的手好似替她杜绝了外面的一切,好似只要有他在自己身边,自己就算身处水深火热中,也会安全渡过,因为有他,他替自己挡着所有。汾月侧首正撞上花燕峰柔情却又几分玩味的笑,心神震荡,一股暖流在心头缓缓弥漫开。
二楼,冷逸楚看着他们四目相对,互视的笑,他的心骤然一缩,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她已不是当初的她,已不是他的她。承诺尤在耳,人却已随风去。这一切是自己咎由自取。
坐在二楼另一边的柳月倾看见汾月的那一瞬,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看着,眼中情份难辩,不过转眼间,下一刻,他却又是眼神清冷,她是柳汾月,永远都只能是自己的妹妹,可他如今是皇上,她接受不了,不能告诉她,也不能与她相认。苏锦看见汾月,瞪大了双眼,苏锦不解,疑惑地望着他,欲跑下楼,却被柳月倾死死拽住。
“是汾月,找了这么久的汾月!”
“我知道。”柳月倾依旧淡漠如霜。
“你知道还……”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如今的身份,只要知道她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强。”他的眼神,他看汾月那毫不保留的眼神,他看她含着丝丝怜爱的眼神,
撞得苏锦心头一缩。
想起柳姜临死前的话,莫名的酸意涌在心上,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也许她对他是兄妹情,可他又对她呢?
苏锦不敢往下细想,只是低下头,重新坐回待上。
台上,那着飘飘白衣的一男一女,笑得那样甜蜜。
琴音在两人指间响起,娓娓动听,宛如天赖之音,扣人心扉。
她弹错的音,由花燕峰指间来弥补。
本以为自己弹得很差,会太难听,却没想到在花燕峰指间的带领下,琴音竟如此好听。汾月侧头望着花燕峰嫣然一笑,那笑在嘴角一点一点溢开,含秋水,似情意蒙蒙,花燕峰扬着嘴角幸福的笑在他脸上一点点绽放,如花一般。
整个凤仙居内温暖如春。
她的笑仿若初春的第一缕清风。
他的笑仿若破晓的第一丝日光。
一直晕染。
一直晕染。
她的笑绣球般轻飘飘地落进他心里。
他的笑水晶般沉沉地跌进了她心里。
众人如痴如醉地听着、看着。
他们只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仙人般的男子身旁,时不时扭头看着仙人男子甜甜一笑,她没有华丽的衣装,没有华丽的配饰,她的美是清新脱俗的,可她只有在侧首看那仙人男子时才咧开嘴甜甜的笑着,她对他的笑几乎能让所有男子为之妒狂。
指间的轻轻拨动,闭上眼,脑中那些美好的画面一一浮现。
汾月轻启玉唇,歌声随着琴音一终缕飘进众人耳里。
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
走过千山万水回去却已来不及
曾经惺惺想惜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
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
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
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
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如此如画的一幕,整个凤仙居只有冷逸楚是闭着眼,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笑,就如万把刀一般狠狠地剐着他身上的肉。他的心在流血,而她却将所有笑都给了那个男人。
是啊!她唱得没有错,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却放不下。
失去她,却失去了重新面对孤独的勇气。
他凝神听着那并不是唱给他听的歌。
一曲罢,琴音止。
冷逸楚缓缓睁开眼,嘴角露开微微的笑,眼神却如冰尖一般,只要用力掷出去,便可以将人刺得体无完肤。
站起身,笑了笑,一面拍着手一面朝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