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整整快一个月了,她将所有的事闷在心里太久了,不是她不愿去想,而是一想起往事就会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宣泄,她心里那个人一瞬间从自己最爱的男人变成仇人,她不敢去面对。
花燕峰听着她痛哭的声音心如撕碎般,闭上眼,握着拳头,靠着墙头极力抑制内头的冲动,他想冲进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他,他一定会守在她身边,一辈子都会守着她。
次日天还未大亮,只是隐隐透着黎明的青光。
汾月大半宿未入眠,想闭眼再睡会,奈何再也睡不着,起身下了榻,打开门时,却见地上一包着东西的白手帕。
捡起来打开,汾月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月魂钩,蓦地疯了似的奔出了园子,园子外却空空如也。
当初当她发现月魂钩不见的时候,难过了一阵,最后她将这一切归在了老天爷的身上,也许是老天爷让她这一生都见不到他,却不想此时此刻,月魂钩竟自行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门前,可她的心里却是苦涩的喜,她盯着手中的月魂钩笑着,眼泪却颗颗落,她蹲在地上笑着……笑着……
她至小到大最不愿的事情就是在人面前流眼泪,她总觉得这是软弱的表现,所以她能忍一定忍,以至,知道柳姜死后,她没有哭,被冷傲雪鞭抽时她也没有哭。
可某些事情触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总是情难自控。
看到冷逸楚时会哭。
念到冷逸楚时会哭。
想到冷逸楚如今是自己仇人时也会哭。
这会看到月魂钩,她如看到亲人一般,流下的是委屈的泪。
“小月儿。”一个清亮且带着丝丝颤的男声蓦地从园子外飘进,汾月怔了下,十年之后再一次听见这一声熟悉的叫声,心头猛然一震。她拭去泪,缓缓站起身。
花燕峰款款走进,斜飞入鬓好看的眉,似水墨画一般流畅,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清泉般透澈,闪着点点亮光,似寒星般堆璨,似幽潭般深幽。
鼻子高挺,唇形堪称完美,此时微微勾起,带着一抹笑意,很淡,那笑中却藏着一抹涩,可他的笑却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一身藏青色的孤毛斗篷罩在身上,内衬颜色相近的云锦衣,泛亮的乌发,不扎不束,飘散在风里。
汾月有些诧异直愣愣地望着花燕峰。
花燕峰缓缓走近,垂眸看着她冻得有些泛红的手,眉头轻皱,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汾月只觉得心狠狠一抽,头顶像炸雷一般,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凝视着花燕峰,他眼中有太多东西,太多,好像只需用心再往里看下去,便能全部读懂。
他那张好看的脸,比爹爹珍藏的画里仙子还要美,他嘴角那迷惑的笑,能摄到人心里,他不扎不束的黑发,如仙人一般,他俊美雕刻的脸隐隐有着光泽在流动。
“大姐姐,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这竹林吗?”
“我长得很像女孩子吗?”
“不过你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是男孩子啦!”汾月怔怔地望着他,他的眼,他的脸。
花燕峰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了月牙簪递给她,“我时刻都带着它,这十年来我无时地刻不都惦着你。”她没有伸手去接,摇着头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一步,眼内的暗潮剧烈地翻涌着。有一丝丝的恐惧,有一丝丝的绝望。
如今等她不愿再去相信爱的时候,他便出现了,而自己却早已将月魂钩解下,永远地尘封,她早就打算忘了他了,她早就打算不再继续和他的承诺了,现在,此时此刻,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
他突然出现了,拿着月牙簪出现了。
花燕峰期待地凝视着汾月,眼内涌着淡淡的紧张。
他静静等待着。
许久后,汾月将捡到的月魂钩塞到他手上,未再看他一眼,声音淡漠如冰:“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这个东西我想应该也是公子的吧!还给公子,还有……还有簪子我根本就不认识。”
汾月说完未待花燕峰说出心中的想法,便转身离去。
花燕峰的心骤然一缩,手中的月魂钩和月牙簪齐齐落到雪里,竟也不留一丝响声。月牙簪直插在雪上,上面金黄弯弯的月牙映着满地的白雪,发出耀眼的光。他眼内却只余一片漆黑,黯然。
是……是老天爷……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为什么自己会将心心念念的人认错?为什么自己会舍得将她丢在冰天雪地里?为什么自己会狠心不去救她?
汾月匆匆几步跑进了屋,后背抵在房门上,心中说不出的痛。他不是她的大哥哥,不是……她的大哥哥,早就被她遗忘了!她早就不记得他了!她早就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了!不是……不是……不是……无论她怎样说服自己,他不是他,可她的心就在那里一点一点痛着,糜烂着。汾月咬着唇,眼泪滚滚而落,她捂着胸口瘫软地滑倒在地。
她的心不愿再往前走一步,仿佛前面又是一个万丈深渊等着她,她只要稍稍往前娜一步,便又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她只能告诫自己后退,后退,只有退到原地,只有退到安全的地方,才不会被伤到,才不会掉落到惫崖,挨着那不到头的伤。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不是她的大哥哥,不是……她的大哥哥找不到了,她已经将他彻彻底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