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虽略显尴尬,可也不怕被人看到。在大月国时,他可以带着面具过活,现在出来办事,在大雾国,面具无疑会使得他身份败露。
“唐月,你太过分了。”
“怎么,你不好奇,他为何要带面具嘛,我到不觉得意外,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韩梦伊越发觉得唐月奇怪,别人的长相有什么好探究的。
“在我看来,他可比你帅。”韩梦伊没好气地对着唐月发火,她平生最讨厌这种没事找事的人。
“你的眼光可真不一般啊。”唐月还是第一见女子如此大胆地站出来说话,还说得那么露骨,并带着点打抱不平的气焰。
而在一旁原本打算离开的黑影倒是定定心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黑暗中,隐隐约约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庄姑娘。”韩梦伊一心一意地与唐月斗着气,黑影的声音不大,淹没在微微冷风中。
“庄姑娘。”黑影冷冷地放大声音叫了一声,韩梦伊才彻底地回过神来。
此刻一个东西飞到了韩梦伊的眼前,她条件反应般地去接,以免头被打到。
唐月冷眼旁观,内心沸腾,在他的地盘,他竟不由自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未阻止。
韩梦伊接过东西之后,黑影蹭了一声飞到屋顶。
一群侍卫跑了过来,所有人拿着武器对准屋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韩梦伊有些无助,她不断地看向唐月,唐月却一直没有看她,她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让他走。”唐月对着带头的侍卫说到,他也立刻发话下去“撤。”虽迟疑了一下,可所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黑影则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早就沿着屋瓦离开,韩梦伊这才放下心中的石头。唐月一声令下后,没有顾得及韩梦伊便追了上去,有一支小队没有撤离,紧紧跟随这唐月追去。
那一行人,与宫中的侍卫很是不一样,身形矫健,动作灵敏,各个杀气很重。韩梦伊见状心中总是放心不下,便随着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韩梦伊远远地被甩在了后面,她只能按个大概追上去,这路越发的熟悉,仿佛是去她的住处。心中一寒,心想难道是蓝清玉要出事了。
她一路小跑,满心担心,气喘吁吁地跑到住处,一看,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定睛一看,蓝清玉被黑影抓在手里,一行人试图从黑影手中救下蓝清玉。“难道,黑影是来救人的?”心中满是疑惑,刀光剑影的场合,她无从下手,只见屋门口站着的唐月手中抱着孩子,她赶忙避开打斗的人,从一侧慢慢挪步于唐月身边。
“把孩子给我吧。”唐月倒没有推托,将孩子递于韩梦伊手中。“黑影是来杀他们母子的。”韩梦伊整个人都呆住了,幸得将手中的孩子抱住了,心咯噔一下时手都软了。
“黑影,他们母子的命是我的,即使要杀也得有我亲自动手。”黑影忙于在十几个人中周旋,一时脱不开身,也无法回应。这十几人武功没到一定境界,可是都是拼了命在此纠缠,黑影也有些措手不及。
黑影本以为已经引开追兵,心想他们不会料到他的目标是蓝清玉母子。康俊仪曾经下过此令,可又收回,黑影来到大雾国几日,自认为除去蓝清玉母子一切麻烦就可解决。
“黑影,康俊仪比我还狠,够毒。”被这话深深刺伤的是韩梦伊,她一路过来,一直以为她已经将康俊仪说服,康俊仪只派了黑影过来,并没有协助她救出他们母子她也不再计较,此刻,她原本的认知一下子崩塌了。
“杀一个蓝清玉,我还不需要谁对我下命令。”黑影暂时将他们打退,此时他也被他们包围着。隔着一行人对唐月喊话。
“确实听闻黑影向来独行,从不受任何人的指使,我倒很想知道,康俊仪有什么样的魅力居然能将你收入部下。”十几人再一次对黑影攻击。
黑影一时寡不敌众,今日不便久留,早日脱身要紧。
“康俊仪,从来都不是我的主子。”一个扫腿,将众人扫地。黑影也乘此机会脱离此地。
这一役,对于黑影来说,是败举。他难得一次的冲动,确实没有考虑周详,错过了最佳的机会。他更觉得唐月不简单,没有人会料到他的目标,唐月却最先追过来,方向丝毫不差。就因为有个唐月,他错失了这次机会,只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剑已经离蓝清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黑影逃离之后,唐月将跌坐在地上靠着庭院树边的蓝清玉拉了起来,推进了房间。蓝清玉一个跤跌进了屋内,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韩梦伊抱着孩子将她慢慢扶起。她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剑的阴影之下,就差那么一点点。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以后自己小心点。”唐月再她后面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今晚留下来陪她。”心有余悸的不止蓝清玉一人,韩梦伊也在想,之前可能是因为她与蓝清玉住在一起,黑影才久久没有行动,才住了一个晚上,黑影就急着下手,她不得不防。
“我是不介意,这里我会加派人手。”侍卫们纷纷往这里聚拢,刚才的打斗声,让皇宫里的侍卫统领立即调派人手,集聚于此。
密密麻麻的侍卫快将整个住处给围堵了,就连出去的路也只剩一人行进的流量。“这哪是保护,就是监视嘛。”黑压压的,让人看着很是压抑。
唐月撤出之后,整个屋内就剩她们两人和孩子。奶娘也撤了出去,孩子不断地啼哭,韩梦伊哄不住,蓝清玉听见后站了起来将孩子接过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康俊仪会这样。”韩梦伊此行是为了救人,可康俊仪却背后来了一刀,让其始料未及。她本就觉得蓝清玉不相信她,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自己了。“对不起。”
“你无须这么说,此事与你无关。”这是蓝清玉说出来的话嘛,韩梦伊本以为她会发火,发怒,甚至说出让人伤心的话,可惜没有,不仅没有,反而安慰到她。
情人剑,离人泪,孤独无助的心无人述说,韩梦伊不禁流下了眼泪,背对着蓝清玉,此刻她最想自己的软弱被她看见,在她面前,韩梦伊才知道自己不是女汉子,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黑影逃离大雾国皇宫之后,没有立刻与第一小分队集合,他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本不想被康俊仪发现他做了出阁的事情,也不愿意跟着那帮剑落的手下做事。
“黑影。”刚想躺下好好休息,一个身影在房门口出现,用力地敲打着门。
黑影带上面具开门一看,果真是他不想见到的人。“你也到大雾国了,这么快。”
剑落早早地派人跟踪,黑影从皇宫逃出后便一路紧随。“为什么不跟第一小分队汇合,前两天还有消息的,怎么突然间消息就断了。”
“我不是你的手下,传不传消息那是我的事情。”
“皇上已经达到皇城,这里是唐月的地方,皇上目前正与花满楼在一起。”
黑影像是不让剑落进房间一般,一直堵在门口。剑落逐步逼近,进入了房间,毫不客气,自说自话的坐了下来。黑影也只能表示无奈。
“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黑影此刻只想先打发剑落,之前的打斗,身上也受了点伤,想先处理一下。
“才深夜,不晚。”剑落见他有赶人的意图,更是不想离开,总觉得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一下子从朋友变成了对立,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互不相让。“是否皇上有事相托,请讲,讲完了,立刻走。”黑影无奈之下,先妥协。
“你今晚去了那里。做了什么事情,看你气色,受伤不轻。”剑落见黑影右手上臂有明显的伤痕,试图伸手去触碰查证。
黑影立刻伸手一挡,将剑落的手挡了回去。“无需你多事,有事说事。”
黑影总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剑落也习惯了,撇了撇嘴就当没事发生。“皇上让你盯着大雾国皇宫的动静,娘娘的藏身之处,花满楼可能会先下手为强,让我们先做准备。”
一想到今天打草惊蛇,黑影再次陷入了懊悔之中。这个任务,如果让他继续执行,他未必有这个把握能将事情处理好。
“黑影,听见我说了没?”剑落见其另有所思,心中难免有些不耐烦。
“带话给皇上,请他放心。”黑影回过神,看了一眼。“再请皇上指示,蓝清玉与其子该如何处置。”心中无限地期望事情变得简单,他也能提早离开这人多嘈杂的地方。早日回大月国待在他的静安园。
“好,你的话,我会为你带到,我们见面可能不太方便,有事老办法联系。”剑落将事情交代清楚,准备离开。
剑落心想用强逼的也无用,黑影是个向来我行我素之人,更何况,在大雾国内,还是分开行动更为妥当。
见黑影拿出药膏,打算独自上药,心中本想去帮忙,剑落最终还是却步了。“影,对不起。”说完这句,剑落默默地离开了,黑影一心为自己上药,并没有目送他离开。
等到房门紧紧合上之后,黑影落寞的眼神看向了门口。他不需要对不起,他什么都不要。
这两日不断地有各路武林人士往大雾国皇城涌来,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各路人马。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唐月的耳中。
“七,他们想跟我斗,派出暗卫,先解决一批再说。”
“皇上,在皇城之中动手,恐怕会使得百姓人心惶惶,对我国不利。”
“不管,他们明显是唐月的帮凶。朕不会让他们好过。”
“是。”小七心中很是惶恐。
“慢,再派出一路人马前去大月国帮我找一个人。”唐月脸上淡淡地露出一丝微笑,让人很是不安。
“皇上,近日,老奴翻阅了先皇的记录,发现,画像是先皇命人销毁,只是画像师不忍心如此一幅美人图从人世间消失,故裱画一幅新作,送于……”皇宫中已经很久没有提及唐月的母妃,大家依然忌讳着先皇。老太监久久地跪着,凭着过去模糊的记忆,这已经是他能查到最多的信息。
“再去查,为何父王要销毁我母妃的画像。”唐月暗淡的神色,沉浸在他无声的悲鸣之中。俊朗的脸庞多了几丝的忧愁,忧愁被其残忍冷酷的外表掩盖着,内心极其脆弱受伤的他没有人可以求助,很是孤独。
“是。”老太监无奈地答应了下来。他退出大殿之后,便又去了内务府打听起来。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当然宠妃突然间失宠,也成为宫中的禁忌,很多事情盘查起来无从下手。
韩梦伊独自在御花园坐着,身边的人心事重重,自从黑影之事之后,她茶饭不思,人也变得憔悴,所有人劝说都是无用功。唐月本想让她冷静冷静,更何况她再其身边,便最近没有多加花心思。
天气渐渐转暖,她来大雾国的目的也渐渐变得模糊,或者说她已经不想面对,就想她本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一般。当她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本不属于她的世界,当她意识到关喆已经彻彻底底与她无缘,当她意识到她的存在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有意义的时候,她不知所措,此刻她再一次感受着这样的感觉。心仿佛被撕开,眼睛被蒙着,手脚毫无知觉,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切。
康俊仪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等同于关喆原先的地位嘛,是老天给她第二次生命的定义嘛,她好像知道答案,可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原先倔强有主见的她也开始慌神了,也开始觉得累了,她该哭泣还是该逃避,甚至觉得不如一死,这个是世界本就意味着她已经死去过一次,再死一次说不定还能回到最初的位置。
死亡的恐惧,远远比现在的绝望更来得压抑,她狠不下这个心,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不断地呼唤着她要坚强,要努力地活出自我。
“无论康俊仪做何打算与我无关,我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不是嘛。”韩梦伊不断地,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前天晚上黑影的行径深深地刺痛她的心,很难愈合。
“嗯,命中注定来到这个世界,就表明了这个世界需要我的存在,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蓝清玉康俊仪唐月他们有何打算都与我无关,我就是我,我不是庄婉昕,我是韩梦伊。”韩梦伊不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希望自己真的能够挺过去。让她自己有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
深深地叹了一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觉得好轻松,可能是想通了,人想法纠结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便是折磨自己,结解开也是件好事。
韩梦伊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地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此刻,一个身影出现她的身后,并挥手示意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所有人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并没有惊动韩梦伊。
“在想什么呢?”声音突然冲进韩梦伊的耳中,她想到一半,思路瞬间被打断了,整个人一惊,猛地真开眼睛,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出现她的面前。
“原来是你啊。”惊动的心稳下来,回过神,再次思考自己的事情,仿佛他不曾出现过一般。
站在一旁被人无视的唐月心中很是不满,本就郁闷之事一堆,现在遭此一堵,更是郁结难耐。“在想康俊仪还是蓝清玉啊。我劝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算了。”
“与你无关。”心中无畏,与唐月说话也变得放松大胆了很多。
“蓝清玉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康俊仪更是深不可测。”唐月只想用话刺激眼前的人,让她多看他几眼。与她斗嘴说说话,他还能感觉到一丝生存的意义。
“与你无关。”这个世界不是围绕一个人存在,韩梦伊自然觉得唐月没有之前那么让她惶恐,唐月与黑影一役,她自然知道唐月也不是什么好人,之前的事情本想算了,不与其计较,可是腹黑策划,算计陷害,甚至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
以前的电视剧,后宫的争斗,皇族的血腥她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唐明是那么的爱他,对他是那么忏悔,过错也不是唐明一个人的错,他不懂得珍惜,一个不懂爱的人,她何必要放在眼里呢。
“庄婉昕,这里是大雾国。”一而再再而三,唐月的内心也有底线,一个男人的自尊不是那么容易践踏的,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更何况他是唐月。
“与我无关。”韩梦伊真心觉得唐月很是幼稚,像他那么狠毒的人,现在大可以出手杀了她,不杀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其他的阴谋。爱,唐月的爱她简直觉得可笑,如果爱居然处处利用,居然让她误伤花满楼,让她忘记在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误杀了她的孩子。一笔笔账她要找谁讨要。
韩梦伊站了起来,倔强地面对这唐月,仿佛在宣战一般。
唐月一把抓起韩梦伊的右手,手不断地用力,韩梦伊没有吭一声。左手从头上取下银簪子,这次她并没有抵住自己的喉咙,而是狠狠地刺向了唐月。唐月已经看到她的左手刺过来,他被她脸上决绝的表情给震惊了,他自愿挨这一刺。
看着伤口,韩梦伊脸上依然很是平静,她从拿银簪子刺向唐月开始,她已经决定再也不会让自己在软弱中度过,更不会被眼前的人任何事情任何话语所左右。
有了信念,有了活着的理由,有了自己的主见,韩梦伊的心也变得更硬了,这也是拜唐月所赐。如果不是他一再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黑暗,肮脏,她不会这么快地成长。
她欣然接受自己如此的铁石心肠,如此的狠毒,变得像康俊仪唐月蓝清玉一般。
两人再次对视着,各自眼中的神情不在单调。花香此刻的融入也变得可笑,春意的到来更显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寒意。
“庄婉昕,我站在这里,任你处置。”唐月温柔地叫了一声,被刺痛的地方没有感觉疼痛,反而觉得释然。比起他发现父王的狠心,这点痛仿佛蚊虫叮咬一般,毫无感觉。早已麻木的身心终于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
韩梦伊甩开唐月的手,将银簪子拔了出来,鲜红的簪子与整个皇宫的血腥比起来仿佛尘沙一般,让人无视。“唐月,不要这样活着,太过悲惨,换个方式吧,爱,没有你相信中那么可怕,遥不可及。换个心态,伸手便能触及阳光感受温暖,知道什么是爱。”韩梦伊说话间,声音都在颤抖,这是她最后一次想给其忠告,也是她最后一次想替唐明说一句公道话。
“那你愿意爱我嘛。”韩梦伊所说的爱正式唐月所想拥有的,内心深处。母妃的爱,父王的爱,兄弟的爱,复仇蒙蔽了他所有的心智,他丝毫感受不到。坚持他活下来的不是爱,而是仇恨。
“如果你愿意放下仇恨的话,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我不要朋友的那种。”唐月怒吼一声,他终于爆发,终于发泄,闷在心中那么久、那么多年。这一吼不仅仅是对于韩梦伊,更是对于这么多年来没让他感受到爱的那些人。
“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嘛。恨,是恨让我活了下来。”唐月整个人换了副神情,像一个杀人狂。
“是你的自私愚昧无知,让你活着了痛苦中,你的野心,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渴望这个皇位嘛。唐明是爱你的,你的恨阻挡了这份爱。你的恨让你活了下来,却杀了你哥哥。你觉得呢?”韩梦伊咬牙切齿地对着唐月,如果她是个男子的话,她定会狠狠地给他一拳,将其打醒。韩梦伊心想唐明就是太心软了,早该给唐月一个重击,不然大雾国也不会是如今这番景象了。
韩梦伊总是觉得唐明早知道唐月是何种人,估计是母妃的过错,让其心软,酿成如今的过错。悔恨了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