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韩梦伊觉得浑身都疼,身子像是被人重新组合了一样。特别是脸上,火辣辣的,冷风吹过像是刀刮。
她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应该是她脸上的血,身子也动不了,这才想起,她似乎被花满楼打下悬崖了。
天空昏沉沉的,不知是因为要天黑了还是要下雨了。
她努力的偏了头,看到一旁还昏迷不醒的康俊仪,她突然莫名的害怕,从未这般害怕的怕他就这样睡着了,留下她一个人。
“喂……仪……康俊仪……”她的嗓子像是被铁砂磨过一般,嘶哑而难听,发出的声音不过如蚊蝇细微。
她有些绝望的颤抖起来。
他肯定死了,这么高的山崖,那个傻瓜还跟着跳下来,她都说了她不是庄婉昕了,说了那么多遍。
可那个傻瓜竟一遍也不信。
罢了,他若是死了,她便随他一起死了算了,算是还他对“她”的一片痴情。反正这个模样,想必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了。
可老天却往往喜欢作弄那些绝望的人。
康俊仪幽幽转醒。
她的心活了,可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盺儿……”他脸色巨变,声音颤抖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其实她想安慰他说自己就是有点疼,大脑还是清晰的,可声音很难听,她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原来醒的早的不一定是伤的轻的那个。
“盺儿你怎么了?”康俊仪半跪在她面前,见她满脸鲜血,衣服上浸满了鲜血,他神色慌乱,在她胸口及四肢的几个大穴道上轻点几下,止了血,但却止不了疼。
他的唇角在她的沉寂下冷硬的抿成一条悲伤的直线,他强制叫自己镇定下来。
“我……我去找草药来给你疗伤。”他捂着胸口,正要转身离开,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离去的身影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川,叫韩梦伊好不心酸,她的泪和脸上的血水化作一团。
如果可以,她真想死了算了,至少不需要这样狼狈的活着。
天空越来月暗,是不是人快要死的时候天空就会失去了颜色?
韩梦伊静静的躺在草地上看灰暗的天空,心情无比的悲凉。
滴答滴答……
有雨滴落在她脸上,连老天都在为她落泪了。
她想笑,但嘴角扯动也是火辣辣的疼,她还是忍住了,毕竟疼的还是自己,笑的也是自己。
雨渐渐大了。
啪嗒啪嗒打在身上,有些疼。
忽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银色的长靴快步而来,“盺儿……”
是康俊仪。
他扔了草药,蹲下身,解开身上的长衫撑在她头上。“我在前面找到一个可以躲雨的茅草棚,我带你过去好么?”
雨越来越大,不过是说话的功夫,他的身上就已经全部淋湿了,黑发贴在脸上,浓密的睫毛不停的忽闪刷下一片雨水,有些狼狈。
韩梦仪心里隐隐作疼,眨眨眼,你带我过去吧。
“兴许有点疼。”康俊仪将长衫盖在她身上,将手缓缓放到她背后和膝盖下,适应了会儿力道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
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掩埋在急促的雨里。
韩梦伊狠狠咬住牙根不让呻吟溢出,疼,一个人承受就好了,何必要喊叫出来叫他也跟着疼。
他用了轻功,速度很快。
反正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韩梦伊就感觉面上没有雨滴在上面的感觉了。
面上的衣衫被掀开。
“疼么?”
明明是她受的重伤,可他脸上沉痛的表情倒是盖过她面无表情血迹斑驳的脸了。
韩梦伊无奈做出要摇头的姿势。不疼。绝对的假话。
“你忍忍,我给你上药,上药就不疼了。”康俊仪边安慰边撕开她黏在伤口上的衣服,有好些伤口深的地方连鲜红的骨头都可以看的清。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哪怕他因为自己已经调整好心态告诫自己不要露出过于哀伤的表情,可看着心爱的人伤的这样重,自己却只能看着,不能替她承担半分,这种无力,根本无法隐藏。
他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又吐出放在手心,敷在伤口上。
清清凉凉的,有些舒服,倒是没之前那么疼了。
韩梦伊努力扯出一个效果很好的微笑来。
康俊仪却也回应不了她安慰式的笑,伸手撕下衣摆,然后将衣摆伸到茅棚外用雨水打湿,他说,“我帮你把脸擦一下。”
韩梦伊眼神有些僵硬。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脸,可既然她活着,这张脸定然还是要见人的。
玉蝶夫人家的东西果然都是上品,这衣服当毛巾擦在脸上硬是一点粗糙的感觉都没有,光滑的很。
古代的东西都能有这种光滑程度,着实叫她这个现代人佩服。
可康俊仪那隐忍到似乎要变态的表情却叫她完全享受不起来。
她基本上可以从他眼神里猜到她如今的模样,大概是从此不能见人了。
“还好,伤的也不是很严重。”他的话和他的表情完全脱节。
瞎话。
就算是小伤,可古代这医疗条件怕是也去不了疤,脸上留了疤,就算是一丁点,怕也是要被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背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古代女人无才便是德,不能拼内涵,那自然只能靠长相了。
如今,算是彻底没戏了。
看出她的绝望,康俊仪牵强的表情挂不住了,“我会带你回大月,叫最好的大夫给你疗伤。你莫要想死了一了百了。”
他也知道死了一了百了。
韩梦伊闭上眼,回大月,回大月做什么?叫他所有的子民都看他千辛万苦的找了个废人回来么?
茅草棚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因为要擦药,韩梦伊的衣服被撕的七零八落的,冷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康俊仪避开她脸上的伤痕,为她将脸擦干净,随即又脱下里衫为她披好。
他裸露的上半身上,伤痕累累,淤青暗红也不少。
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来,就算他有内力护体,怕也不能全身而退的,他一直在照顾她,却没顾得上自己半分。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一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何苦要对她这样好,将自己弄的那么狼狈,作践了自己。
韩梦伊抿着唇,眼眶红红的。
他对她比对他自己还好,她欠他欠的更多了。
康俊仪却只看到她脸颊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疼的他心血滴了一地。
“我不要紧。”
都这样了,哪里还不要紧。
韩梦伊闭上眼,泪水隐隐滑落。
雨势渐渐越来越弱,突然耳边响起一阵疾驰而来的脚步声,人数似乎还不少。
“主人……”
是剑落的声音。
难道剑落叶被花满楼打下悬崖了么?
韩梦伊猛的睁开眼,却见为数不少的黑衣人跪倒她们面前。
而剑落正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双手奉到康俊仪面前,“属下来迟,望主人恕罪。”
这气势和模样完全不像是被打下悬崖的样子,韩梦伊极是意外,看样子她们这次有救了。
康俊仪表情淡然的接过外套穿好,剑落能找到这里来,仿佛是他意料之中。“你们怎么下来的?”
剑落抬头,眼风扫到盖着主人里衫却依旧露出不少血渍的韩梦伊,赶紧低下头,“属下叫人连夜赶制三千米麻绳,从飞涧崖攀岩而下的。”
三千米麻绳?
这剑落倒是实诚的很。
“花满楼可知你们下来寻我们了?”康俊仪继续问道。
“花满楼那日将主子和……庄姑娘打下悬崖,属下等便都散去了等待时机来营救主子。属下只知他在悬崖边上站了许久,之后就离开了。随后下落不明。”
“嗯。”康俊仪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上前走到韩梦伊面前,“我这就带你回宫。”
韩梦伊双眼圆睁,回宫?
她忙惊恐的摇头,我不要回宫。
“不用担心,我会叫最好的大夫为你治疗。”他只当没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满心抗拒转头吩咐剑落道,“将事情安排一下,我带昕儿上去,你在前后安排些人掩护我们就可以了。”
“是。”
韩梦伊再一次感觉到剑落探究的眼神,虽然消失的很快,可还是叫她有些不舒服。
不愧是当了皇帝的人,办事效率极高。
韩梦伊被他单手搂着肩膀,他单手攀绳带她飞快的往上攀岩。速度之快倒叫她嘲笑自己之前的担心。
可到了半山腰,她又有些担心了。她分明感觉抱着自己的手一再缩紧,若不是手上无力了,他哪能将她死死扣住的那么紧,像是要把她揉碎到身体里一般。
跟在他们底下的剑落似乎感觉到他的吃力了。
“主子,换属下来吧,您也受了伤,这样下去……”
“不用。”康俊仪果断的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朕的女人朕会自己负责。”
他用朕自称,自然,剑落是无权插嘴了。
他这样坚持,不过是在和他自己赌气。
韩梦伊自然也明白,可她能做的,不过是静静的和他并肩站好,哪怕身上疼的叫她压根打颤,她也紧紧闭上嘴,任冷汗湿了一脸也绝不喊叫半声。
幸好老天怜悯,他们平安到了崖顶。
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衣人抬着一座软榻上前。
康俊仪小心翼翼将脸色惨白的韩梦伊拦腰抱起,“忍着点。”他将她放在软榻上,用锦被将她盖好,抽出盖在她身上湿淋淋的里衫。
“回宫。”
两个字,将一切美好都打碎。
剑落的眼神有点沉。
韩梦伊闭上眼,似是极累的模样。
一觉睡醒,入眼的紫色罗帐,琳琅满目的金石玉玩,参天的烘漆大柱。
韩梦伊心里一阵悲凉,她终于还是被他带回来了。
“你醒了。”眼前的富丽堂皇被一张放大的俊脸遮住,却是比那种富丽堂皇的装饰更叫人震惊的富贵。
没有人穿皇袍可以穿的像康俊仪一般叫人只觉得是那天上谪仙下凡。
如果是花西月是她见过长的最妖娆精致的男人。
那康俊仪便是她见过的最气质不凡的男人,气场强大的同时,叫人移不开视线。
“饿了吧。”康俊仪避开她灼灼的眼神,接过一边的婢女端过来的瓷碗,挑拨着汤匙,“来吃点东西。”
婢女站在一边,双眼骇睁似是受了惊的模样。
韩梦伊眼神一暗,哪怕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却没了半分食欲。她摇头,避开到了嘴边的汤匙。
“怎么了?是不合胃口么?”康俊仪收回汤匙,云淡风轻的将那碗粥扔到那个不停的盯着韩梦伊看的婢女脚边,“来人,将这个大胆婢女拉下去乱棍打死。”
原本还盯着床上的韩梦伊惊恐愣神的婢女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跪倒在地上,“皇上饶命……”她不过是盯着那残了手快脚的女人看了一会,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康俊仪却只是看着韩梦伊,将她苍白耳边落下的发丝挽到耳后,“朕再叫人重新给你煮点东西来。”
韩梦伊怔怔的看着他,他眼底的伤,那么明显。
她摇摇头,不要杀人。
“伤害你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的比我们好。”他的话如此绝望,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甚至找不到可以救命的稻草。
韩梦伊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从未见过他残忍过,初次见面便是他打抱不平,铁扇轻摇玉树临风的在她面前,他本性善良,若不是被逼,绝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
可如今,他却因为别人多看了丑陋的她几眼,却要叫人惨死。
她不是觉得他残忍,只是觉得世事弄人,竟将一个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悲的很。
不要。
她依旧不想张开,只是无声的看着他,为那个婢女求饶,也是为自己的良心求饶。
可一向好说话的康俊仪却像是铁了心,死水一般的眼底不起半点涟漪,“朕绝不容许有人用那样的眼光看你。”
什么样的眼光?
韩梦伊苦笑,残废么?无颜女么?
她想伸手抚摸他悲伤的眼角,手上却没有半分气力,如今的她,果然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废人。
无辜的婢女惨死乱棍之下。
一时之间,殿内所有人都成了睁眼的瞎子,再也没人敢看整日睡在床上的韩梦伊一眼。
包括每日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御医。
他们看她的神色,惶惶不安的担忧着自己的性命。
可康俊仪却总是抚着她脸上的疤痕,说,无事。
又是一日,韩梦伊半睡半醒之间,听到门外有恸哭声,似乎是个男人。
她睁开眼,身旁无人。
康俊仪人呢?
他这段时日一直陪着她睡的,外面明月高悬,似乎是半夜,他人去哪里了?
屋外的哭泣声忽然大作,却又忽然戛然而止,生生顿住,再无任何声响。
这倒叫她有些揪心。
不是康俊仪的声音,那是谁,敢在皇上寝宫外哭泣。
正在发呆,门开了。
康俊仪穿戴整齐的走了进来,眉头微皱,似乎在不悦。但在看到韩梦伊醒着望着他时,他微微抱歉,眉头却依旧微微皱起,“吵醒你了?”
韩梦伊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半夜的来了个疯子,他乱哭,朕怕扰了你就叫剑落把他打晕了。”
打晕了?
“朕没杀他。”康俊仪走到窗前,脱了外衫,躺在她身旁,“一个疯子而已,朕不和他计较。”
谁会在半夜来这里哭?
韩梦伊怔怔的看着他硬挺的侧面出了会儿神,他不看她,只盯着头上姿色罗张发呆,她自然也不会开口问他什么。
过了好久,康俊仪忽然开口道,“朕准备过几日就册封你为皇后,你觉得怎样?”
皇后?
韩梦伊万万没想到会他会这样说。
她如今容貌尽毁,废人一个,连基本生活都无法自理。
这样的她,怎么能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摇摇头,这不是要让全天下人耻笑他么。
可康俊仪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头上的床罩,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皇后之位本来就是你的,朕绝不允许有人抢你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决不许。”他这话说的像是在和别人,甚至是自己赌气一样。
韩梦伊从他话里大概可以猜出刚刚是谁在外面大哭了。
想必是那朝中大臣得知他要立她为后,来以死相逼什么的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同样也是一个帝王稳定朝中势力必不可少的一步棋,可他如今却要将这关乎国运的位置叫她一个废人来承担。
若是在外人听来,大概是个天大的笑话吧。
世上竟还有这样愚蠢的帝王,竟好似在拿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开玩笑。
韩梦伊只能苦笑,她若是张口定然要劝他,只是她开口,能劝的了他么。他一开始就觉得是他丢了她,害她落到这般地步,他已下了决心要补偿她了,她还能怎么说,怎么做,怎么拒绝呢?
闭眼,一夜无眠。
封后大典,繁琐而复杂。
面对一个站不起来的哑巴皇后,一众宫婢都素手无措。
韩梦伊半倚在床上,教礼仪的老宫婢还是走过场似的,将该有的礼仪一一说了遍。只是这其中最起码的祭天叩拜之礼对韩梦伊来说都是强人所难。
老宫婢将长长的卷册卷好,放到一边的年轻婢女的托盘上,“你们都下去吧,剩下的礼仪由老奴独自教受。”
韩梦伊蔫蔫的看着四五个年轻婢女鱼贯而出,剩下五十多岁的老宫婢站在她面前。
原本以为她们出去后,她该开始了,却没想那老宫婢反而弯腰退到床榻几米之外。
屏风之外走出一个带着黑纱的夫人,一身白衣,走路的姿势极为眼熟。
“昕儿。”那夫人掀开黑纱,露出一半烧伤严重的脸,一半保养得当的完好面容。
韩梦伊被眼前这人的面容吓到,明明那么陌生难看,但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可她明明是穿越过来的,在这里怎么会有熟人?
不可能。
“昕儿?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宜妃戴好面纱,走到床榻前。
韩梦伊怔怔的看着她,摇摇头。
你是谁?
老宫婢悄然走到远处门边。
宜妃长叹了口气,坐在她榻前,拿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握住,“可怜的昕儿,我和仪儿都对不起你。”她掩袖拭了眼角隐隐的泪渍,满是愧疚的看的她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残废模样太可怜了,“你现在虽然说不了话,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多苦楚。女人若是落的我们这地步,怕是活着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你的苦,没人比我更了解了。”
虽然韩梦伊不认识她,但正如她所说,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她对面前这个毁容的女人,莫名有了好感。
“所以那场大火后,我宁愿让仪儿以为我化了灰烬也没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不能叫我最心爱的儿子因为我被毁的容貌受天下人的嘲弄。”
韩梦伊微微睁大眼,基本上猜出面前这人是谁了。
“我可怜的孩子……”宜妃手软的手指在她脸上丑陋的疤痕上摩挲,“我们娘俩欠你太多了……”
不知为何,韩梦伊在她那越来越愧疚的眼神下,心一点点往下沉。她宁愿让康俊仪承受丧母之痛都不出现在他面前,可她却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单纯的可怜她,表达愧疚来了么?
“昕儿,和我一样,为了仪儿,离开吧。”
宜妃收回摩挲在她脸颊的手,避开她仅有片刻不可思议目光的眼。
闻言,韩梦伊只想苦笑。
她若是能走,早就走了,只是如今这个模样像是被人嫌弃的逼走的,心里空落落的忽然有些难受。
“天下大局未定,仪儿有很多事都还来不及做,却要立你为后。这与江山社稷来说……百害无一利,而且他还会被天下人耻笑。”宜妃抿着唇,顿了一会儿,才又缓缓道,“你能体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么?”宜妃抿着唇,两人之间隔着黑纱,但韩梦伊却可以很清晰的感觉那灼灼的眼神,带着似是要将她灼伤的温度,“我知道你爱仪儿,所以,和我一样多为仪儿考虑下好么,天下需要他,他不只是儿子和丈夫,他还是注定要一统天下的君王。”
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多,说到底不过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
她不能做这大月的皇后。
韩梦伊凝重的点点头,眼角莫名有些湿润。
“昕儿一向宽宏大量明事理,我就知道你能体谅。”宜妃欣慰的掏出袖中的手帕为她擦干眼角莫名的泪水,“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已经叫人在宫外为你买了宅子,置了地,还安排了很多机灵的仆人照顾你。我会保你半生衣食无忧,绝不会叫你受了半分委屈。”
好个不会有半分委屈。
虽是讽刺,但韩梦伊却也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反正已经是个废人了,半死不活的活着和半活不死的装死也并没有太大区别。反而待在他身边,她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玉娥……”宜妃轻声唤了句。
原本守在门口的老宫婢听到,忙快步上前来,“奴婢在。”
“走吧,带上昕儿,我们从密道出去。”宜妃起身,离开床榻。
被换做玉娥的老宫婢应了声,然后小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似乎早就准备好的黑色长丝巾,弯腰。
韩梦伊只觉眼前一黑,眼前被遮住,随即被人背在背上。
背她的老宫婢一身的冷硬排骨,她被咯的胸口生疼,但这点疼哪及得上当日她落崖后四肢错乱,骨筋错节给她带来的剧烈疼痛。她抿着唇,忍了下去。
“别担心,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宫的。”宜妃在她耳边安抚她。
韩梦伊伏在玉娥的背上,眼睛看不到,干脆当了瞎子,躺在她背上,也懒得再回应一个无所谓的笑。
玉娥走了几步,身子一点点下去,似乎在下楼梯。
忽然韩梦伊感觉背后有热浪袭来,似乎着火了……
她猛地抬头往后,眼前隐约看到红光大现,却被忽然合起的哐当声打断,一片漆黑。
“为了叫仪儿不再去找你,我只能这样。”宜妃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韩梦伊忽然背后冒出了一股冷汗。
幸好她只是想叫她走她的老路,一把火烧个干净,她若是再心狠点,怕是杀了她才是永诀后患的办法。
幸好,她对她还是愧疚的,所以留她苟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