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灵寒不禁暗暗庆幸，还好昨晚她从苍君见那里拿到了特许，以后想出府买买买的时候，都可以先把账记在王府名下，所以她现在说话才敢这么有底气。
谁知那萧焱不买账，打定主意要和她作对，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说道：“我用过了。”
晏宁儿已经站起来，此时听他这样说，不自觉尴尬起来。
宫九思拱手对萧焱说道：“今日辛苦贤弟跑这一趟，想必你也累了，不如在下请你去隔壁吃酒吧。”
他比萧焱年长三岁，二人也算有些交情，听他这么说，就算萧焱再混蛋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萧焱这人就是如此，虽是个败家的纨绔子弟，但为人还算义气，绝不会坑害为难自己的朋友。
“看在松雲兄的面子上，我就先去隔壁吃酒去了。”萧焱心有不甘地站起来，轻鄙地瞥一眼祝灵寒，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晏宁儿对宫九思道了声谢，便也跟着出去了。
祝灵寒看着趴在宫九思肩头上的女鬼，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忧。
想来她把宫九思找来是对的。
“在下想说的事情，原本是你们侯府的私事，但是为了安抚水里的亡灵，在下只能唐突了。”祝灵寒先起身向对方施上一礼。
宫九思也赶紧站起来，对她还上一礼。
祝灵寒再次请人入座，终于切入正题，“在下已经听说了贵府的事情，也知道宫少爷一直都知道宁安郡主的行踪。只是不知道，你可将此事告知过别人？比如宫四姑娘。”
宫九思神色一凝，非常肯定地回道：“在表妹出事前，在下一直守口如瓶，直到前几日曾向王爷坦白，便再也没有告诉过旁的人。”
祝灵寒对他点点，眼神却注意到他肩头上的女鬼。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女鬼仰起脸，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又好像很欣慰。
在听苍君见说过杏丫头交代的事情以后，她基本可以确定，当初并不是宫九思泄露了余霜月的行踪。想来宫四姑娘之所以那么说，是故意在刺激余霜月。
只是光她知道不行，说不定余霜月徘徊在宫九思身边不肯走得原因，就是误会了他。
现在让她亲耳听到宫九思的解释，她是不是就能释怀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在祝公子面前在下也不必再遮羞了。四妹妹她自小心高气傲，却没有容人的气量，自表妹来到侯府以后，她便处处与表妹针锋相对。表妹在我们侯府过得也是如履薄冰，每每被四妹妹欺负时都不敢声张，能忍则忍，生怕会给爹娘他们带来一丁点儿麻烦。”
宫九思好像是憋了很久，现在终于找到宣泄口，一股脑的说道：“我也是四年前才发现的不对，为此我训斥过四妹妹，也责罚过她。但那丫头却不肯听我的，变本加厉地欺负表妹，直到我将此事告诉了爹娘，她才有所收敛。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气，气我护着表妹，气我帮表妹掩护未昶的事情。”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为了一个未昶，连至亲都敢残害。”宫九思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紧紧握着拳头，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悲痛和气愤，“也怪我当初太心软，总觉得是我们亏待了表妹，所以她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她。没想到我放走了她，反而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如果她能一直留在侯府，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对不起她。”
祝灵寒看到宫九思低着头，肩膀在微微颤抖，而趴在他肩头上的女鬼终于渐渐脱离了他，悬浮在旁边仔细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渐渐凝聚起哀恸之色。
祝灵寒开口安抚道：“宫少爷一心为宁安郡主着想，郡主定然都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并不是你的错，是人心可怖，欲望太深，才会让有些人迷失了自我。”
宫九思摆摆手，缓慢地抬起头，他的双眼微微泛着红，“都是在下的错，是在下没有处理好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也是在下太过纵容她们，以为四妹妹再任性也不过是在一些事情上过分苛责表妹，从未想过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去改正去反思，所以她才会变成如今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祝灵寒看他越说越激动，正想开口再劝，他却又说了起来。
“还有我那表妹，我纵容她与未昶私下见面，从来不加制止，甚至还帮着她变卖首饰去接济未昶。殊不知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她拿着那些银子买下房产，早就为自己留好了退路。我却还是纵着她，让她无名无分地跟着一个男人跑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引导好她们，是我让她们走在一条错路上越走越远，到最后反而害了她们自己。”
变卖首饰接济未昶？
祝灵寒现在终于明白她梦里看到的那些事情了，原来余霜月给宫九思母亲的遗物，是为了换取银两来为自己谋后路。
难怪未昶一介书生，竟能在京城里拥有自己的房子，这一切都是余霜月在背后默默支持着。
哎，他们这一家子的事情也着实是一言难尽。
“宫少爷，木已成舟，再自责也是无用。”祝灵寒安抚道：“死去的人活不过来，该走的人还要要走，眼下最痛苦的莫过于未家二老了。他们辛苦把儿子养这么大，如今金榜题名，还没有来得及光宗耀祖却被人杀害了，这才是最痛苦的。你若真想赎罪，倒不如好好安抚他们，莫要让他们晚年凄凉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日子他只顾着家里的事情，顾着自己伤心难过，他甚至恨过未昶，如果不是他，四妹妹也不至于对表妹痛下杀手。
可他却忽略了别家的悲惨，忽略了有人在承受着丧子之痛。
“祝公子说的对，是我疏忽了。”宫九思忙站起来向她行礼。
“宫少爷严重了，快请坐吧。”祝灵寒对着他虚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