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分布着一些小村庄，祝灵寒跟着萧潋来到了一座叫做“齐元村”的地方。
据萧潋所说，这个村里的人是两家姓，一半儿姓齐，一半儿姓元。
祝灵寒有些诧异，没想到萧潋的故人，会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这个村子里也不过百户人家，房屋分布的乱七八糟，村里的路也是弯弯绕绕的。
鉴于这些路都太窄，马车根本进不去，祝灵寒便吩咐姒玉留在马车上，自己跟着萧潋徒步走进村庄里。
齐元村里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路两边堆满了积雪，有的家门口坐着三三两两的妇女，她们边聊边做活。随处可见玩耍的孩童们，以及东边一群鸡鸭，西边一只狗的。
一般像这种放佛是个大家族的小村庄，村里但凡来了陌生人，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奇怪的是，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全都投注到了祝灵寒身上。
萧潋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开口解释道：“我每年都会往这里跑个七八趟，连着三年了，他们对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祝灵寒了然地笑了笑。
他们在村子最里头的一座院子前停下，篱笆围起来的低矮院墙，破旧的茅草屋，荒芜的院子，连棵树都没有，光秃秃地格外冷清。
一看就这知道，这里是这一座废弃了很多年的院子。
“这里是？”祝灵寒忍不住问道。
萧潋请她先进去。
二人跨进那形同虚设的院门，萧潋看向她解释道：“桐儿走得时候只有十五岁，按照族规，未过及笄便夭亡的姑娘是不能入祖坟的。我又不忍随便找一处地方把她埋了，于是就将她安置在了她母亲的家里。”
这一番话透漏出的信息有点儿多，祝灵寒缓了片刻，才终于抓住头绪，小心翼翼地问道：“桐儿是萧姑娘的？”
“妹妹。”萧潋莞尔一笑，“我母亲在世时，她母亲是家里的元姨娘，后来我母亲因产子早逝，元姨娘便被扶为正室。可是没过几年，元姨娘也过世了，自此以后我父亲便再也不曾续弦纳妾。”
祝灵寒听完她的话既震惊又深感疑惑，记得萧焱说过讨厌她这张脸，听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如果她真的和桐儿长得有几分像，萧焱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妹妹呢？
是关系不好吗？还是她理解错了，可能和桐儿长得像的人并不是她。
萧潋拿出钥匙打开那把积满灰尘的锁，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带着霉味的阴风。
祝灵寒下意识后退一步，抬起胳膊挡住脸。
这座茅草屋外表看着破旧，但里面却结实的很，没有她想象中的四处透风，难怪这里面会有股霉味儿。
祝灵寒跟着萧潋走进去，屋里和院子里一样，一眼望去空空如也，只有正中间摆着一张桌案，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只灵牌，一个陶罐和一只香炉。
萧潋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香烛，先点亮了两支蜡烛，后又点燃三支香，对着牌位拜了三拜。
见此，祝灵寒也不好干站着，也抽出三支香点上，对着牌位拜了拜。
她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旁边的萧潋感激地说道：“多谢祝姑娘。”
祝灵寒对她笑了笑。
萧潋又拿出帕子，细细擦拭着灵牌，随后又换成了陶罐。
“元姨娘出身苦，年少时双亲就过世了，她在街上乞讨时，被我母亲带回了家里。后来又跟着我母亲来到了将军府，她对我母亲非常忠心，我母亲也十分疼爱她。母亲怜惜她出身可怜，总怕她嫁出去会继续受苦，便与父亲商定将她纳为妾室。”
萧潋抚摸着陶罐，忽然提起了过往的事情，脸上满是感慨，“元姨娘与我母亲情同姐妹，感情甚笃，当初母亲早逝，元姨娘哭了整整三天三日，眼睛差点就要哭瞎了。自那以后，元姨娘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虚弱，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祝灵寒理解不了那种妻妾真心和睦的场面，不过就算她不能理解，也不代表这世上不会有这种事情。
“幸好元姨娘在死后能有个好的归宿，她同我母亲一样，都被供奉在萧家祠堂里，香火不断。”
话到此处，萧潋忽然动情起来，眼圈泛着红，她轻柔地抚摸着陶罐，“可是桐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只能将她的骨灰供奉在这个茅草屋里，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她。”
“桐儿，过去这三年里我时常能梦到你，你总是担心我为了将军府把自己熬成老姑婆嫁不出去。你怕我封闭自己，怕我结交不到真心的朋友，可是你瞧，我今天就把我新结交的朋友带来了。”
萧潋忽然抬眼看向祝灵寒。
祝灵寒也回望着她，对方眼里闪烁着太多的情绪，让她看不透，只觉得心里有点慌。
“祝姑娘是个好人，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走进屋里。
萧潋放好陶罐，和祝灵寒一起看向门口。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她们逆着光看到门口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很快又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祝灵寒惊讶地看着面色从容的苏穆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着他这般闲庭信步的样子，好像本应该出现来这里。
忽然又想到上次刺客的时候，她顿时提高了警惕。
“你怎么来了？”萧潋不悦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质问道。
苏穆青对着二人拱手作揖，也抽出三支香，点燃，对着牌位拜了拜。
他正要把香插进香炉里，斜刺里便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的动作。
萧潋抢过他手里的香，用力扔出门外。
“桐儿受不起你三炷香，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我没有赶人之前，赶紧走。”她语气冰冷地说道。
苏穆青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再次抽出三支香点上。
萧潋横眉瞪眼地看着他，又要去抢他手里的香，对方却已然有了准备，轻巧便躲过了她的手。
“萧大姑娘可曾问过二姑娘的意见？”苏穆青清浅一笑，不愠不火地反问道。
萧潋握紧拳头，脸上那惊怒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
“萧姑娘！”祝灵寒忙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要冷静。
在这须臾间，苏穆青已经祭拜完，转身看向祝灵寒，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
明明看着是那样温和的眼神，可祝灵寒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舌盯着，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非礼勿视，苏大人请自重。”萧潋一把挡在祝灵寒身前，怒视着对面的男人。
苏穆青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非常柔和，即便是接连被呵斥，也还是保持着淡淡地微笑。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什么人，祝灵寒都会忍不住赞一句，这个男人的脾气可真是好。
“在下只是过来祭拜一下萧二姑娘，但既然萧大姑娘不欢迎，在下就先告辞了。”
苏穆青说完，又对着二人拱手作揖，转身往外面走去。
祝灵寒一时有些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她本来以为这个男人要作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难道之前是她误会了？
可是就算在那本小说里他的出场率并不高，但是她总不会记错杀害女主家人的真凶的。
“祝姑娘，我们也走吧。”萧潋又看了一眼牌位，便拉着祝灵寒走了出去。
苏穆青的身影已经走出院子，远远地拐了个弯儿就不见了。
一直等她们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都没有再看到过苏穆青。
祝灵寒觉得奇怪，那村子里的路虽然弯弯绕绕的，可她们只落后他十几步的距离，总不至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吧。
“这个村子里还有别的出路吗？”
萧潋的面色不大好，此刻听到她的问题，也只是勉强地笑着，“有，大概三四条吧。”
祝灵寒稍稍放了心，想到萧潋对苏穆青的敌意，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瞧着她此刻的情绪那么低迷，便安慰道：“萧姑娘放宽心，我想的刚才那位苏大人是真的想来祭拜桐儿的。”
萧潋似乎已经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回话。
马车很快动起来，这里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路面狭窄且不平坦。来的时候祝灵寒就被颠的险些吐出来，所以这会儿她也打起精神，努力克服着那要命的颠簸感。
没想到回程比来时还要颠簸，她被晃得脑袋发昏，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祝灵寒，祝灵寒……”
谁？
她想睁开眼去看看是谁在叫她，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眼前的视线却越变越模糊，最后彻底暗下。
“祝灵寒！”
那个声音突然肯定地叫了一声。
祝灵寒霍然睁开双眼，她还坐在车里，姒玉和萧潋却突然不见了，马车的颠簸感也没有了。
这是？
她试着去推车门，可是根本推不动。
“祝灵寒。”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在她身后。
祝灵寒立刻转身看过去，顿时就被闯进眼里的人影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