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祝灵寒想着案子的事情睡了过去,梦里她果然又来到了太师府里那座废弃的院子里。
她站在屋门外,身后是哗啦啦的雨声,身前是少女凄厉的哭喊声与男子那恶心地喘息声。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用力闭上双眼,一把推开那破旧的屋门。
作为一个机制不太稳定的旁观者,她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再阻止那男人作恶,但总要试试才安心。
祝灵寒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出手,男人已经完事儿。
他站在少女脚边,用淫靡的眼神打量着少女娇嫩却残破的身躯,阴恻恻地笑着,“小贱蹄子,今儿个你让爷爽够了,明儿爷也会多多疼你。出去别乱说话,爷保证你以后在太师府里过得舒舒坦坦,听到了吗?要是敢给我乱嚼舌根,爷定会扒了你的皮。”
男人丢下这番威胁的话,转而来到旁边打开地上放着的麻袋,里面俨然躺着另一名年龄更小些的女孩儿。
男人不可餍足地轻抚着女孩儿粉嫩的脸庞,半晌后才说了一句:“小可人儿,你在这里好生待着,爷过两日再来宠你。”
祝灵寒看了看昏迷着的女孩儿,又望向如破布般躺在地上的少女,她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平静地像是一具尸体。
男人很快就离开了,祝灵寒想过去把少女扶起来,然而她根本碰不到对方。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暴雨渐渐收了势,少女终于恢复了神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拿残破不堪的衣裙,末了又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儿。
少女怔了一下,走过去帮女孩儿松了绑。
“我只能帮你到此,望你能躲过那个恶魔。”
少女如一具行尸走肉,缓缓走出屋子,淋着雨躺过院子里那过膝高的荒草,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院门口。
祝灵寒刚要追出去,眼前的场景突然转到一间昏暗的屋子里,此时正值深夜,大通铺上睡着八九个姑娘。
她看到少女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破烂的绿色衣衫,奋力地爬到桌子上,在房梁上挂了白布,欲要上吊自刎。
祝灵寒想阻止,才刚往前跑了两步,顿时像是坠入深渊之中。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霍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身边的苍君见也早已离开。
姒玉听到她的惊呼,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询问:“姑娘怎么了?”
祝灵寒摸着自己那不正常的心跳,缓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郝嬷嬷可有送信回来?”
姒玉摇摇头,找出一套赶紧的衣裙,过来伺候姑娘换上。
祝灵寒穿戴整齐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在屋里找了一遍,发现那个少女竟然不见了。
“姑娘在找什么?”姒玉不解地问道。
祝灵寒现在脑子里很乱,梦里她看的很清楚,上吊的少女应该是那个榕儿的姐姐,也就是詹嬷嬷本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詹嬷嬷又是谁?
难道她才是真正的榕儿?
可是老夫人曾唤她为珮心,莫不是榕儿偷偷顶替了她姐姐的身份?
祝灵寒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脑子却越来越糊涂了。
一番梳洗后,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想到少女之所以要害自己的亲姐妹,难道是因为榕儿抢走了自己的身份?
“姒玉,去拿朱砂。”
祝灵寒快速从梳妆台的屉子里找出一张符纸,待姒玉把朱砂拿来研好,她以手指沾上朱砂,依葫芦画瓢般地画出一张符咒来。
姒玉惊奇地看着自家姑娘,正想要发问的时候,姑娘已经拿起符纸起身往外面走去。
“姑娘要去哪里?”姒玉赶紧追上询问。
“去看望詹嬷嬷,你留下,不必跟着。”
祝灵寒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郝嬷嬷自昨日开始,便一直守在詹嬷嬷床边,本来昨儿个夜里喝完药后,人就精神了许多。
谁曾想,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詹嬷嬷忽然又躺在床上发起抖来,一边抖着还一边发出痛苦地叫声。
郝嬷嬷想到姑娘之前说过的话,詹嬷嬷如果真的中了邪,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枝儿与叶儿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六神无主地瞅着郝嬷嬷,请她来拿主意。
“先去把庄先生请过来吧。”郝嬷嬷对枝儿说道。
枝儿忙点头,转身往外面跑去。
谁知她才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了赶过来的祝灵寒。
“小心。”祝灵寒眼疾手快地侧过身躲过,又伸手握住枝儿的胳膊,避免她往旁边倒去。
“多谢姑娘。”枝儿站好后,赶紧行礼谢恩。
祝灵寒已经听到了里屋的动静,便对枝儿说道:“你留在门外守着,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枝儿怔了怔,想解释的时候,祝灵寒已经急步走进里屋。
郝嬷嬷寻声望过去,一看到来人,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忙起身迎过去:“姑娘,你终于来了,詹嬷嬷又犯病了。”
祝灵寒往床上看一眼,少女珮心正趴在詹嬷嬷的身上,像是在用力融进去一般。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办法救她。”
叶儿不放心,“姑娘,嬷嬷她……”
“叶儿,咱们先出去吧。”郝嬷嬷打断她的话,拉着人退下了。
身后的屋门刚关上,祝灵寒便瞅准时机,掏出怀里的符纸贴到少女身上。
少女立刻痛苦地吼叫一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着,一点点从詹嬷嬷身上脱离,落到了祝灵寒的脚下。
看到少女赤红的双眼,祝灵寒不敢怠慢,再次对她使用了“净心术”。
待少女的双眼恢复成正常后,床上的詹嬷嬷也终于停止了挣扎,虚脱地躺在床上。
“你是詹珮心,对不对?”祝灵寒看着脚下的少女问道。
少女的身形一顿,抬头看着她,脸上露出悲戚地表情,“我、是珮心?不,我不是,我是榕儿。”
祝灵寒皱起眉头,难道是她猜错了?
“如果你是榕儿,为何要害自己的姐姐呢?”祝灵寒再次开口。
少女看向床上的人,怊怅若失地控诉道:“是姐姐不好,姐姐说过会保护我的,都怪姐姐,是她丢下了我。她明明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她明明说过的。”
祝灵寒也看着詹嬷嬷,见她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于是就刺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詹嬷嬷的额头上,片刻后问道:“詹嬷嬷,你抬起头看看我旁边。”
不过两日的功夫,詹嬷嬷放佛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再也不是往日那个盛气凌人的王府嬷嬷了。
她听着祝灵寒的话,抬头看过去,眼里忽然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
“姐、姐?真的是姐姐吗?”詹嬷嬷以为自己是病入膏肓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
姐姐还是当年的模样,也是她记忆中最后的模样。
祝灵寒也跟着懵了,她们竟然都叫对方姐姐。
少女与詹嬷嬷对视良久,听着那声姐姐,那声询问,曾丢失的记忆正一点点拼凑完整。
她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她才是詹珮心,原来她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跟在榕儿身边,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渐渐觉得自己才是榕儿,是姐姐没有去那个院子里找她,她才会被那个魔鬼给玷污了,才会丢了性命了。
“榕儿,我是姐姐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少女从地上站起来,飘到床上想抱住她的榕儿,可是却扑了空。
詹嬷嬷激动地张着嘴,哑着声音哭起来,片刻后又咧开嘴笑起来,“姐姐,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相见。姐姐,我为你报仇了,那个畜生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榕儿,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抛下你的,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少女也默默流着泪。
祝灵寒听到这里,终于把眼前的情况理清楚了。
看来她之前猜得没错,这个死去的少女就是詹珮心,而现在的詹嬷嬷,是顶替自己姐姐活着的。
时隔三十多年的重复,姐妹二人早已是人鬼殊途,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彼此的思念。
祝灵寒在旁边默默听着她们的交谈,终于知道当年詹珮心被裴成糟蹋后,便再无脸面活在世上,于是她选择了自刎。
可是她心里牵挂着妹妹,正是因为这种执念,等她突然有意识时,便发现自己一直跟着妹妹身边。
她看着妹妹顶替自己的身份活下去,看到妹妹从一个软弱可欺的少女,逐渐成长为一个冷酷狠厉的王府嬷嬷。
她既为妹妹的成长感到欣慰,又怕她长此以往下去,也会变成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担心太过强烈,让她逐渐迷失了记忆,最后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祝灵寒看她们叙旧也叙地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嬷嬷刚才说过’你为姐姐报仇了’,这话是何意?难道裴成当真是被你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