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儿认真数了一下,从她来到银阙阁,表姐总共发呆九次。
“表姐这是怎么了?”晏宁儿疑惑地看向旁边的郝嬷嬷,担心道:“难道是生病了?”
郝嬷嬷摇摇头,“姑娘好似是做了噩梦,醒来以后便这个样子了。”
不是生病就好!
晏宁儿挥挥手让郝嬷嬷先退下,随后看向心事重重的祝灵寒说道:“表姐,我和你说件趣事吧。”
祝灵寒没有理她。
晏宁儿却自顾自地说着:“昨儿个我回去又仔细想了想,终于知道那画上的男子为何会眼熟了。你猜我在哪里见过?”
看着仍旧毫无反应的表姐,晏宁儿继续说道:“就在沛国公府,记得那次是沛国公的寿辰,我家也在受邀之列,当时曾见到裴七少身边跟着一位姬妾,她的相貌与画上那位公子有八分相似。这世上怎么有人长得如此相像,难道那姬妾就是表姐口中的姐妹?”
“什么人长得像?”祝灵寒终于有反应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晏宁儿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那番话,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祝灵寒听的真切,表情顿时就变得复杂起来。
晏宁儿看她突然又变得沉默起来,忍不住唤道:“表姐?”
“裴七少的姬妾叫什么?”
这次祝灵寒反应很快,反倒把晏宁儿吓了一跳。
“啊?哦,我不知道,就只见过那么一次。若不是因为她生的太美,我早就不记得了。”
“那女子身形如何?有多高?”祝灵寒又问。
晏宁儿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确定地说道:“大、大约和那位裴七少差不多高吧,应、应该有这么高。”
祝灵寒眼里闪过一道光芒,脸上也逐渐露出一丝笑容,“那位裴七少可好男风?”
“什么?”晏宁儿好似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祝灵寒看她一脸的天真无邪,忍不住坏笑起来,正想开口给她科普一番,谁知那丫头忽然就开窍了。
晏宁儿想明白之后,脸上便忍不住生出一抹难以启齿的羞赧,又害怕表姐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赶紧点点头,想想不对,又摇摇头。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祝灵寒被她搞糊涂了。
晏宁儿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道:“不是,京城里从未有过这种传言。”
不喜欢男子,难道是她想错了?
祝灵寒奇怪地摇摇头,可是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吗,而且还出现的如此巧合,竟然是裴七少身边的人。
看来她是要好好查一查这个人了。
沛国公府如今正在风头浪尖上,恐怕很难混进去找人,而她身边也没有可堪重用的,难道这件事情还要找莫静淞帮忙吗?
漆黑的苍穹下,风雪刺骨,廊下挂着的灯笼总有种不堪负重摇摇欲坠的感觉。
屋内却是暖意融融,祝灵寒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床上,看着飘荡在半空中的白衣少女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宋公子曾在南风馆长大,如今我得了消息,裴扉身边有位姬妾与宋公子长得极其相似,你可愿亲自去查看一番?”
莫静淞怔怔望着她,脸上的惊愕一闪而逝,“姬妾?祝姑娘是在说笑吗?”
祝灵寒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便说道:“你如今是魂体,外人看不到你,你若不相信,不妨去沛国公府走一趟。”
莫静淞迟疑地看着她,再次确认道:“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祝灵寒坚定地点点头。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祝灵寒耐心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须臾后,莫静淞终于点头,“好,我这便去瞧瞧。”
而另一边的出云居里,空山站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向王爷禀报道:“属下去查了那位姬妾的身份,此人是在两年前被牙婆卖进了沛国公府为奴,但很快就被裴七少收用了。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就连属下也查不出她的过往。”
“只有这些吗?”苍君见蹙眉问道。
“还有那五名死者的身份,属下都已经查清楚,也找到了她们的家人。唯有一位姑娘,家中只剩一座破房子,听闻她母亲在两年前便病逝了,其兄长已不知所踪。”空山脸上露出一丝疑虑,继续说道:“属下还听说,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去打探过她家里的情况。”
“是什么人?”苍君见凝眸。
空山略有迟疑,“听那些人的描述,像是……银阙阁里头的拂冬姑娘。”
“拂冬?”苍君见的手指弯曲起来,“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莫静淞。”空山回道。
“她兄长又是什么情况?”苍君见继续问。
“听人说,此人乃是莫姑娘的义兄,是多年前被莫夫人从河边救回来的乞丐。”空山解释道。
“可查了他的过往?”苍君见弯曲的手指轻轻扣着桌角。
空山拱手道:“还在追查。”
苍君见拿出压在书本下的画像,往前推过去,“拿着这个再去莫姑娘家中打探一番。”
“王爷是怀疑此人就是莫姑娘的兄长?”空山自然知道这画像上是何人。
“只是推测。”苍君见眯起双眼。
所有的事情都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多想。况且如今那五只女鬼就跟在寒儿身边,她又派人去查过莫静淞的事情,继而又有了这幅画像。
偏偏这上面的人又与裴扉身边的姬妾长得相似,这种种巧合加在一起,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祝灵寒强撑着精神坐在床上,杏雨已经过来劝过好几遍了,可她还是不肯睡。
“姑娘,已经过了子时,王爷定然已经歇下了,您也早些歇息吧。”杏雨以为她是在等王爷过来,脸上不免带着几分担忧。
祝灵寒意外地挑起眉毛,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心翼翼地杏雨,“我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在想别的事情,你先去睡吧。”
姒玉以为姑娘在逞强,不欲戳破,只是又劝了几句才退出去。
为什么会觉得她是因为苍君见呢?
祝灵寒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虽然现在她睡觉的时候,的确不习惯身边空荡荡的。可是也就昨晚那一次她表现的有些紧张,但是今天一天,她连问都不曾问过。
她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们怎么还是会乱想呢。
难道是她之前表现的太过明显,不小心就在她们心里留下了一个“特别在意王爷”的印象吗?
祝灵寒无力扶额,只是她们倒还好,千万别传到苍君见耳朵里就好。
她这边正兀自懊恼着,一抬头就看到面前飘荡着一抹白影,吓得她倒吸一口气,强自稳住心神看过去。
原来是莫静淞回来了。
她松口气,看到飘荡在眼前的少女形容悲苦,眉眼间萦绕着哀愁。
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反而让祝灵寒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你看到了?”祝灵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莫静淞缓慢地抬起双眼,眼里划过一丝挣扎,最后却还是不得不点点头,“他虽是女子装束,但我不会认错的,他就是亭松哥哥。”
祝灵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
“为什么呢?”莫静淞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激动地说道:“为什么他要去沛国公府,为什么要留在那个畜生的身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
祝灵寒叹口气,轻声反问一句:“以你对宋公子的了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静淞终于忍受不住呜咽起来,她如何能看不懂呢,就是太了解其中的缘故,她才会觉得心痛。
亭松哥哥不该如此糟践自己的,她哪怕是不报仇,也不愿看着亭松哥哥这么委曲求全。
他此生最厌恶的就是在南风馆时的生活,他刚来她们家的时候,甚至不愿与别的男人接触。若不是后来为了她和娘亲,他也不会逼着自己和外面的男人打交道。
自他来到她们家那以刻起,他所做的每一个改变都是为了她和娘亲。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以前的生活,好不容易学会和男人正常相处,为什么又要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呢。
为什么不能多珍惜自己一点,为什么一定要为了她门做到这种地步。
祝灵寒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把心里的委屈与悲痛发泄干净。
当呜咽声渐止,她才开口说道:“裴扉是被一名女刺客杀死的,至今也没有捉拿到真凶。莫姑娘,你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是宋公子?”
莫静淞愕然地看向她,眼里有挣扎。
“宋公子懂琴棋书画,那他懂武艺吗?”祝灵寒又问。
莫静淞像是找到了反驳点,眸子瞬间亮起来,用力摇摇头:“他不懂,到我家以后,也是跟着一位老木匠学的手艺。”
“就算如此也不能排除他身上的嫌疑。”祝灵寒紧紧盯着她,“如果官府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必定会将他当成嫌疑犯捉拿起来。”
“那怎么办?”莫静淞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祈求道:“祝姑娘,亭松哥哥不能有事,求求你救救他吧。是那个畜生该死,亭松哥哥不该为一个畜生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