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决定给柳晞过生日时，路昀珩便已经料到了目前的状况，只是他却清楚，这个日子对于她来终究是特别的。
他不动声色地朝老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离开。
这顿饭的气氛格外凝重。
柳晞有些浑浑噩噩的，到后来基本就是路昀珩给她吃什么她便吃什么。
“柳柳，跟我去个地方。”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路昀珩将外套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牵起她的手开口道。
柳晞有些发懵，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跟着他走了出去。
夜间的四明山到处都弥漫着寒意，皎洁清透的月光从冒着新叶的枝桠处洒到地面上，平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感。
柳晞依稀记得小时候，她与哥哥无聊时都喜欢上四明山顶玩，害得那时的管家叔叔总是漫山遍野地找寻他们。
但自打重新回到半山别墅后，她还从来没上过山顶。
她并不知道路昀珩带着她上山的目的，只是沉默地感受着从他干燥掌心里传来的温暖，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路昀珩今晚也异常安静，始终挡住风口的方向，带着她往前走。
一路无言。
四明山不算太高也并不陡峭，但自从生活安定后，柳晞便很少进行高强度运动，此刻爬到了山顶，难免也有些低喘。
她低低地舒了口气，忽然觉得积压在心头的闷气散了许多，正想开口打破这寂静，抬眼却瞥见了面前的一座墓碑。
她顿时有些心悸，下意识迈步朝前走去。
直到看清了石碑上所雕刻着的“席氏衣冠冢”几个苍劲篆体，她压抑了一晚上的眼泪才终于决堤，不受控制地砸落在了面前修剪整齐的草地上……
她慢慢跌跪在了地上，颤抖的指尖缓缓划过眼前的石碑……
“十四年前，半山别墅发生爆炸，四明山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灭时，只余留下了残缺的尸骨以及一些还没烧尽的衣物。”
路昀珩半跪在她身边，低沉的声音平静，却带了几分紧绷的沙哑，“我年少时，机缘巧合之下受过你父亲的指导，得知这噩耗时派人立了衣冠冢，又花了数年的时间重建了半山别墅。”
柳晞此刻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十四年前，在她生日这天，她央求着父亲带她出门买礼物。从小父亲都很宠爱她，但母亲对她却始终严厉，不允许父亲太过骄纵她，所以她与父亲约定好，丢下哥哥与妈妈，偷偷出门。
然而就在半路上，他们受到了袭击，在最后关头父亲条件反射将她推下了即将爆炸的车……
印象里，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边被火光映得血红刺眼。
也不知道老天爷算是眷顾她还是戏弄她，在那样失魂落魄的情况下，她沿着路回到了四明山，然而却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她大声哭闹，喊着妈妈和哥哥，却被人打晕……
再次醒来时，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她已经被安置在了组织里……而她的家，也彻底被毁了……
“柳柳……”
路昀珩的嗓音紧绷到了极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漆黑的双眸间隐藏着浮动的暗涌，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心疼与歉疚……
柳柳，对不起……
席家不会亡，我也不会让席家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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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柳晞是硬生生哭晕过去的。
家破人亡的苦楚藏在她心里太久太久，在见到那衣冠冢时她便已经完全克制不住情绪，这么多年来压抑的痛苦全以泪水的形式倾斜了出来，以至于早晨她几乎都差点睁不开眼。
也是到昨晚她才知道，原来父亲生前与路昀珩有过交集。
难怪路昀珩会耗费数年的时间原模原样地建造半山别墅，也难怪，他会有心建造那席姓的衣冠冢……
她稍稍平复了心情，起身简单洗漱后，走到后院里摘了几束木槿花洗净，又沿着山路上到了山顶。
意外的是，路昀珩长身玉立，就站在墓碑前。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路昀珩回过了头，随即便稍蹙了眉，迈步走向她的同时脱下了风衣外套披到了她身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分明是责备的语气，低沉的声音里却含着无尽的纵容。
柳晞忍不住轻笑了声，声音温软轻松，带着怀念，“妈妈最喜欢木槿花，每到花开的时节，她都会在早晨摘下几束插到客厅里，所以我就想着早点带着花来看看她。”
路昀珩心底有些抽疼，嗓音更沙哑了，“以后这些我来做。”
柳晞闻言倒是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满脸矜傲地撞了撞他的胳膊，傲娇道：“你想得美！我妈还不一定承认你呢！”
路昀珩笑容无奈又纵容，见她转身走向墓碑，借口去边上抽根烟，给她留了十足的空间。
柳晞将那几束花放到了墓碑前，随性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从这些年她在组织里还算是轻松的生活，说到了她逃离组织回到帝都，再然后便说到了路昀珩……
“爸，妈，哥哥……”柳晞的眼角有些发烫，深吸了口气，按了按眼角的位置，笑着继续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还阴差阳错回到了咱们的家……还有啊，遇到了路家现在的家主，路昀珩……他说爸爸曾经见过他的，按照爸爸那傲娇的性格，能指点人一两句，应该是挺欣赏他的吧……”
说到这，柳晞忍不住笑，嘀咕道：“那时候他好像也才十几岁，不知道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面对爸爸又是什么样子的……”
“想知道？”
柳晞正兀自嘀咕着，忽而听到路昀珩的声音传来。
她回头望去，只见路昀珩咬着烟，修长的手指间抓着只不安分的小松鼠，见她看来，松开了手。
柳晞觉得有趣，唇角勾起了抹笑，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挺想知道的。”
路昀珩笑，碾灭了烟站起身来，迈步走到了她面前的草地上坐下，将她耳边微乱的长发别至脑后，才不正经地开口道：“他告诉我，如果有机会，想把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儿介绍给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