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晞依稀听到了“昏迷”还有“路昀珩”的字眼，她控制不住地心一紧，还没来得及过多思考便哑着声音高喊了句，“什么事？”
门口的声音静了静。
席文景拧着眉看了她一眼，平静的俊脸上又布上了几层阴郁。
他可以放弃站在她身侧的机会，但却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承认路昀珩的存在。
且不说他姓路，就算是说路昀珩这些天以来的表现，仅仅是在他所知道的情况下便让柳柳被绑架了两次。就这样的人，凭什么照顾她一辈子？
但他心里不爽是一回事，柳晞显而易见的忧心却是另一回事。
很显然，作为刚刚重新上任的哥哥，他没办法面对妹妹的焦急而无动于衷。
他极力压抑着胸腔间讥诮的情绪，朝着毫无动静的门口高声喊了句，“进来！”
门口这才被推开。
钟离寒面无表情，领着吊儿郎当的艾萨克以及面色沉肃的段柯与白焰走了进来。
“小晞晞，你终于醒了。”艾萨克碧绿色的眼睛下有很深的青黑痕迹，想来是这几天来都没好好休息，蹙起的眉头间尽是担忧的埋怨，“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你要是再不醒，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的医术了。”
柳晞苍白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
“怎么回事？”席文景在门被打开前便戴好了面具，这时候目光锐利地扫向了段柯与白焰，沉声询问。
白焰救主心切，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了几步便对着柳晞诚恳地鞠了一躬，“柳小姐，请你去看看主子吧。”
柳晞心下一个咯噔，动了动唇，刚打算出声询问，便被艾萨克截断了话——
“切！凭什么让小晞晞去？”他的语气极尽嘲讽，“告诉你们，小晞晞不欠他的，他就算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也不关小晞晞的事！”
醒不过来……
柳晞是真慌了。
她明明记得昏迷前听到段柯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啊……怎么会……
“发生什么事了？”不经思考，她便问出了声。
“小晞晞……”艾萨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
“我想知道。”柳晞打断他，声音都在发颤，没看他，更不敢看席文景，只是紧紧地注视着段柯与白焰。
白焰抿了抿唇，声音紧绷，“虽然手术后没了生命危险，但是主子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一直没有醒来……并且有可能，一直都醒不过来了……”
柳晞脸色苍白，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叫……一直都醒不过来了……”
“别听他胡说。”段柯平和的眉眼间也有愁色，但还是极力维持着安抚人心的微笑，“你别担心，没有那么夸张。”
他早在那天晚上便从白焰嘴里知道了所有事情经过，自然知道这时候的柳晞也不会太好受，欲言又止了会儿，斟酌道：“这次的枪伤虽然不至于致命，但那天他失血过多，意识陷入了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这种情况下，现代医学已经没办法提供帮助了，只能看他自己……”
“但是……”段柯神色有些凝重，“这些天来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身体机能也在渐渐衰弱，好像是……放弃了求生意志……”
就连段柯也难以想象，一贯高高在上犹如神祇，就连受了数处枪伤都能安然无恙的路昀珩，有一天竟然会轻易丧失求生的意志……
他的嗓子有些干涩，“我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这时候唯一有可能唤醒他的，应该只有你了……”
柳晞愣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放弃了求生意志……
她抖着手飞快掀开了被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拔掉了静脉注射的针管，由于动作太急太慌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手臂一阵抽搐刺痛。
她顾不得这些，光脚便跳下了病床。
段柯和白焰都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唯有席文景黑着脸站起身来，拎着她的衣领捞回床上，刚想出声阻止却看到了她脸上茫然失神的泪痕，心底顿时便是一阵抽痛。
面具下的唇角自嘲地勾了勾，他一言不发地蹲下去替她穿好了鞋，脱了外套披在她肩上，打横抱着她走了出去。
段柯与白焰对视了眼，连忙跟上。
-
重症观察室。
柳晞在段柯的帮助下换好了无菌防护服，带好了手套与头套。
临进门前，段柯动了动唇，想劝她留在路昀珩身边，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柳晞推开门走进去，医疗机器滴滴的声混杂着她缓慢行走间防护服摩擦的沙沙声，充斥在安静的病房内。
阳光穿透过白色几近透明的帐幔，映出病床上那道颀长的身影。
她控制住哭出来的冲动，脚步发虚地穿过帐幔。
路昀珩就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褪去了所有冰冷凌厉的气场，只余下了漂亮且脆弱的躯壳。
柳晞的眼泪就这么砸了出来。
她走上前去，在病床边半蹲下来，无措地握住他的手，想以此传递她的温度给他，“路昀珩……”
说真的，撕心裂肺地哭了这么些天，柳晞的声音早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她努力维持着原声，想让他听见听清，“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
仅隔一层玻璃的病房外。
白焰盯着里面虚幻的人影，神色尽是焦急，“主子到底能不能醒啊……”
“会的。”段柯的眉头皱着，拳头也攥得很紧，声音却是平稳的，“他可以放弃路家，也可以放弃他的生命，但绝不会放弃柳晞。”
席文景靠着墙静静地看着，走廊中零星的光线落在他银灰色的面具上，显得格外落寞。
钟离寒不忍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Sea，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先去休息会吧。”
席文景斜睨着警告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钟离寒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自家老大的脾气，还是沉默地不再劝了。
而此时的医院外，帝都的商政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自从路昀珩出了事，路季林便暂代了路家的事务，对外只称路昀珩因病告假。
然而医院毕竟人多口杂，也不知道从哪漏出了消息，说是路家家主路昀珩病危，路家极有可能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