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测莫名让柳晞有些焦躁。
路昀珩得知她是席家小姐后会怎么想?会因她隐瞒了他而感到生气,还是觉得她接近他其实另有目的?
她没能胡思乱想太久,门就被人推开了。
路昀珩端着个冒着缕缕白雾的白瓷杯,带着浓郁苦涩的药味进门来,走到她身前递给她:“温度刚好,现在喝了吧。”
柳晞本想对着他笑笑,可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轻轻道了声:“谢谢。”
她伸手接过,轻抿了口。
温度果然刚刚好,但真的是很苦,苦到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杨公故意整她了。
路昀珩见她苦着张脸,微蹙了眉,想了想,道:“要糖吗?”
柳晞微怔,忍不住笑了声:“又不是小孩,哪里还要拿糖哄着喝药啊!”
路昀珩凝视着她,伸出手递到她面前,手指张开,里面赫然便是颗粉嫩嫩的糖果包装,“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做个小孩。”
柳晞楞楞地盯着他,清晰地看到他黑沉的眸底有流光熠熠,亮得像是要透过眼睛照进她心里。
她只觉得心乱如麻,猛地仰头便将药一骨碌灌了下去,生生被苦回了理智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糖,打开后塞进了嘴里。
甜腻的糖精味稍稍冲淡了苦到舌头发麻的药味。她抬起头,只见路昀珩嘴角勾着兴味的笑,像是在说,“你看,还是需要糖的吧。”
她撇了撇嘴,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可一室静谧内,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的问题。
也不知怎么的,她似乎很看重路昀珩对她的看法……
“心里有事?”路昀珩倚靠在她对面的窗边,先打破了寂静。
柳晞没说话,或者说,她是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路昀珩却半点不急,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咬着。刚拿出火机,余光瞥见她眼巴巴渴望的眼神,微挑了眉,很果断地收起了火机,又将烟从唇边拿下来,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柳晞脸一黑,憋屈地又低下了头去。
路昀珩此刻还没查到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心里也有些烦躁,没了烟,就只能随手在指尖把玩着火机。
窗外是溪流缓缓淌过时轻缓的响声,偶尔有风吹过,几条枯黄的柳枝随风荡起,飘在窗口处。
柳晞想了好半天,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自暴自弃,咬咬牙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是席家的人了?”
路昀珩微怔,他并不知道这几个杀手是为她席家小姐的身份而来,此刻听了她的话,却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脸色一沉,不答反问:“那些人知道你是席家的人?”
柳晞没想隐瞒他,点点头,全盘托出:“他们还问我,席家还有哪些幸存者。”
路昀珩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脑海里关于这几天来所遇袭击背后直指的线索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不得不看清事实……
柳晞注意到他周身暴涨的戾气,有些疑惑,轻轻叫了声:“路昀珩?”
几乎是瞬间,他心中濒临失控躁动的野兽便平静了下来,只是脸色依旧算不上太好看。
他回过头来看她,沉声问了句:“怎么了?”
柳晞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犯怵,以为他是因自己先前的隐瞒而不悦,连带着底气也更不足了些。
她缩了缩脖子,小心问道:“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路昀珩微蹙了眉:“问你什么?”
柳晞闻言怔了怔,抬起头来,有些纳闷道:“我隐瞒了你那么久,现在突然告诉你,你不该问问我的身份,或者是我接近你的目的什么的吗?”
路昀珩睨着她,语气毫无波澜:“这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柳晞梗着脖子,很是理直气壮。
路昀珩把玩火机的动作微顿,手肘撑着窗柩站直了身子,紧紧凝视着她:“我想要的是你,无关你的身份。”
柳晞:“……”
似乎是被她此刻呆滞的模样取悦,路昀珩微掀了掀嘴角,走上前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压低声音道:“你先早点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柳晞大脑持续死机,僵硬地点了点头。
直到门口传来落锁声,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无声后,柳晞才艰难地吞咽了声,小声嘀咕道:“刚刚那个……算表白吗……”
于是,一整夜,因为路昀珩这句算是彻底挑破暧昧的话,柳晞成功地失眠了,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
她迷蒙间只觉得被子里的暖意很盛,下意识朝着热源的方向蹭了蹭,可腰间却忽然被紧紧扣住,旋即她便被压向了个宽厚的怀抱里。
“别乱动。”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丝危险的沙哑,从头顶上落下来。
柳晞怔了足足三秒,才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利落的颈部线条,喉结微微凸起,上下滚动。
还不等她说话,握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再陪我睡会。”
听得出来,路昀珩此刻是真有些疲惫,大概又是一晚上没睡。
柳晞心顿时便软了,撇撇嘴,暗骂自己没原则,闭上眼睛真就又睡了。
而此刻她的头顶上方,路昀珩阖着眼,却忍不住掀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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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柳晞睡到了傍晚。睁开眼睛时路昀珩已经不在了。
兴许是听到屋内洗漱的动静,其中一个婆婆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跟她说:“小姑娘,今晚古镇上有灯会,小珩让我进来告诉你一声,记得穿得保暖一些轻便一些,他带你去看看。”
柳晞闻言却是心下微疑。
照理说这两天暗杀来得如此频繁密集,路昀珩应该会更谨慎些,这会子去灯会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难道不是自找危险吗……
她直觉路昀珩去这场灯会大概是有什么目的,没再多说,笑着应承了下来。
她特意穿了身利落的短风衣配牛仔裤,又在裤腰里别上了路昀珩送她的枪,再藏了把匕首,这才出了门。
路昀珩就倚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听到开门声,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柳晞只觉得脸颊都微微有些发烫,故作镇定地随着他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