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晞笑了笑,勾勒着精致眼妆的眼睛不偏不倚地望着他,吊起的眼角带了些许嘲讽,“莫先生,我要是怕死,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莫尧微眯了眯眼。
“不过,”她的嘴角浮现了抹毫无笑意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装置,“就不知道莫先生,是不是有兴趣跟我一起死了?”
“疯子。”莫尧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去,左手不动声色地背到身后。
“莫先生,”柳晞出声叫他,清亮的双眸像是洞悉了一切,“我劝你,包括你的手下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虽然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很有可能在下一秒便被你的人一枪爆头,但相信我,在此之前,我一定有足够的时间按下这个按钮。”
莫尧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烽火帮已经被路家压制太久,久到不得不做出行动,因此这次的任务对于他以及整个烽火帮来说都至关重要。也是因为重要,这次行动他带来的人,几乎都是他豢养多年的心腹精英。
也就是说,这艘船若是覆灭了,那么他多年来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不得不说,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他当成附属品看轻的女人,的确是个可怕的人。
他压制着心头濒临暴躁的情绪,嘴角掀起了抹笑,“席小姐,我们可以谈谈。”
“谈谈?”柳晞意味不明地笑,将手中的按钮收到了背后,慢悠悠地靠在栏杆上,“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还以为你以整船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是想让我放了路昀珩呢。”莫尧耸耸肩,不好意思地笑,“不过,我不得不实话告诉你,在我刚刚过来之前,就已经派人去处理他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是具尸体了……”
他的话里,分明带了十足的幸灾乐祸。
“哦?”柳晞的眸光骤冷,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所以席小姐,我真心实意地劝你,还是乖乖让我的人送你回去吧。”莫尧放下枪,嘴角的弧度却带着快意的残忍,“刚刚发生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若是还做无谓的坚持,我就没办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了。”
柳晞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莫尧唇角胜券在握的笑容越发大了,可还没来得及再度张口劝说,脑中却电光火花地闪过了一个可能……
“席小姐,”他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你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按照吴生一贯处理事情的速度,这时候他早该完成任务上来支援了,可知道现在下方却还没有丝毫动静……
再结合柳晞此刻反常冷静的反应,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便是她在为路昀珩争取时间……可路昀珩都是那副快死的状态了,而他留下的又都是精英,他还怎么突出重围离开……
被识破意图的柳晞没有丝毫紧张,反而笑了,“你觉得呢?”
她的红裙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给她平添上了几分妖艳,像是从西方壁画里走出的妖艳美人。
莫尧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情绪,才没按下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他朝后做了个手势,派了个人下去打探情况,然而身后,已经有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了……
莫尧猛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周身戾气,浑身浴血,每走一步都能在身后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血印子……但即使如此,他漆黑的双眸却依旧带着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在看到路昀珩的这一刻,柳晞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她仔细想过,与其要挟诡谲阴狠的莫尧放走他,还不如将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给他创造能逃离的机会。可她没想到,即使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逃,他也还是来找她了。
数道冰冷的枪口下,路昀珩拖着沉重的步伐,满身血腥,一步步走向她……
莫尧很清楚,一旦这一男一女活着离开这艘舰艇,那他和烽火帮面对的,将会是席家与路家联合的怒火,这对于他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他的目光几乎瞬间阴冷了下来,毫不犹豫地举枪对向路昀珩,扣动了扳机……
在他提枪的那刻,路昀珩便有预料,几乎是与此同时,他扑向了面前惊恐朝他奔来的女孩……
“路昀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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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数道密集的枪声同时响起,柳晞却依旧能清晰地听到紧贴于她耳侧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能感觉到有温热包裹着她的手掌,用力按下去。
轰然巨响,热浪紧接着袭来,可包裹着她的只有熟悉的清冽气息,让她心安,可这其中参杂着的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去让她的心如坠冰窖……
无休止的下沉,海水的冰冷与爆炸的热浪席卷在一起,充斥挤压着她紧绷的脑袋,几乎是不容抗拒地,将她锁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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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晞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一边是滚烫炙烤的火焰,另一边是冰冷如霜的凉水,折磨着她的心智,想将她永远拉入黑暗里去。
可有双手始终紧紧扣着她,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着温暖。
很快,她被人捞起来,裹紧了温暖里,不停有声音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可她总觉得不安心了……
总觉得,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柳晞睁开眼睛的时候,触目可及都是白色,鼻尖萦绕着的是混杂着蔷薇花淡淡香气的消毒水味。清晨的阳光越过窗柩洒在她脸上,不刺眼,带着些许温暖。蒙蒙的视线里,有几道身影在床尾晃来晃去。
“她怎么还不醒?”很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她的哥哥。
“小晞晞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脑震荡,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醒了……”回答的人,应该是艾萨克。
“他醒了吗?”席策又问。
“还没。”段柯叹了口气,“先前的伤都还没好透,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背后还被爆炸的碎片划得惨不忍睹……说真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他能坚持到我们来……”
“已经一个星期了……”
席策的声音很凝重,迎着清晨的阳光偏头看向窗外,忽然像是有所感应般,猛地对上了她蒙蒙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