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舒不是寻常画师?”
莫名的,玲珰心窝疼得抽搐,不是受伤的那种疼痛,而是心中受到震动才会有的痛感,是痛苦!
以往,玲珰在看见赫连舒的记忆时,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内心不会有什么波澜。但是这一此,画面如此模糊昏暗,黑雾缠绕,不像真正发生过,反而像赫连舒曾经做过的梦,但玲珰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我和赫连舒的关系像离鸾与秦雪的关系?”
玲珰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玲珰忽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石头上。
玲珰不知道什么时候季舒玄来了,把她从冰冷的石头上抱起。她软绵绵地,浑身无力,也无法给季舒玄任何回应。
季舒玄把她带回了斩影司,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当玲珰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了绣花红绸的大床上,结婚用的喜床就是这般模样。
玲珰掀开大红被子,从床上坐起,低头间发现自己一身凤冠霞帔,新娘的模样。
玲珰从床上起来,走到一面铜镜前,坐下,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恍如隔世。
屋外很热闹,前来喝喜酒的人们说着吉祥话恭喜季司判,
玲珰想出去凑热闹,身侧的窗户却被人推开,嘎吱一声,有人坐上了窗台。
是颜倾。
颜倾笑看着他:“新娘子可不能到处瞎跑。”
玲珰看着颜倾,“你来了。”
颜倾觉得玲珰的眼神怪怪的。
“你怎么了?”颜倾从窗台上跳下。
玲珰的心里藏着心事,并没有急着开口,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颜倾道:“你要是不想嫁,就跟我走,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带你过你想过的日子。”
玲珰笑看着颜倾,道:“赫连舒没了,你怎么没有回去?”
颜倾顿时不作声了,脸色非常凝重。
沉默良久,颜倾盯着玲珰的眼睛问:“你都知道了?”
玲珰苦涩一笑:“赫连小姐的记忆在我的脑袋里苏醒,有时候我都快分不清我是玲珰还是你们的水境国主赫连舒了。”
不等颜倾说什么,玲珰问他:“你不回去,就不怕屠天把你们水镜国搅得天翻地覆吗?”
颜倾的眼眶红了,他道:“当年,我守护国主来祈天国寻找能够挽救水镜国的方法,途中我们遭到屠天暗算,我和国主都失去了记忆,被扔到了深山里。”
“当我们醒来时,发现野狼把我们包围了,为了保护国主,我与野狼厮杀,最后被野狼拖去了狭谷之中。”
“后来,是一位采药的赤脚大夫把我从野狼的爪子下救了出来,但从此我就与国主失散了。”
“国主失去了记忆,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但幸运的是,她在离开水境国之前朝着祈天国抛出了一粒水镜石。”
玲珰拿出七彩石头递给颜倾,“你说的是这个?”
颜倾把石头捧在手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是它!”颜倾有些激动,“这是我们水镜国的东西,是它给了那支毛笔不同寻常的法能。”
颜倾继续道:“由于我和国主都失去了记忆,所以我们像寻常人一样生活,整整数十年没有相见。其实那会儿,就算我们相见了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更不知道来祈天国的目的。”
颜倾苦涩一笑,“说来是个笑话,我们都以为太仓笔是太仓子的,实际上它是国主的东西,所以国主能使用它。”
玲珰问他:“为何司判大人也能用?”
颜倾摇头,无奈道:“我是在两个月前才有了少许从前的记忆,对于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
玲珰若有所思,道:“凡是不能用常理来说的事,都和你们水镜国有关,对吗?”
颜倾迟疑了下,点头:“可以这么说。”
玲珰又道:“秦仓子身死而魂在,是因为他也是你们水镜国的人?”
颜倾道:“在我们水镜国,没有魂这种说法。秦仓子并非水镜国的人,他只是祈天国内一位普通的画师,因为其好兄弟太仓子得了太仓笔,他心生妒忌,所以才筹划出很多的祸事来。”
“他存在于世的并非魂,而是一种想法,一种执念。”
玲珰摇头,她一句也没听到。
颜倾道:“他其实已经死了,但水镜石可以保留他曾经的执念,执念不灭,祸端不除,所以他才会为非作歹。”
玲珰问:“可知道除掉此执念的办法?”
颜倾道:“他的执念必须要有水镜国的东西才能留存,只要没有水镜国的东西拿给他依附,他自然就散了灭了。”
玲珰心中满是疑惑,她道:“祈天国的皇帝只是寻常人,与你们水镜国毫无关系,最近一次我看到秦仓子,他就跟在皇帝祁南的身边。”
提到秦仓子,玲珰就满是怨言:“这个秦仓子,每次一出现就准没好事。”
颜倾道:“他能待在皇帝祁南身边,就说明祁南有水镜国的东西。”
颜倾陷入了沉思,他道:“水镜国存在十数万年,但也只有我和国主离开了,其他人不可能从水镜国离开,更不可能把水镜国的东西带到祈天国来。”
玲珰问:“会不会有人偷偷离开?广袤浩瀚的国土上离开几个人,没人会察觉。”
颜倾却道:“并非如此,水镜国与祈天国不同。水镜国存在于遥远的缥缈之处,之间并无桥梁纽带,不能直接往来。”
见玲珰仍然糊涂着,颜倾举起两个拳头,解释道:“就好比我的拳头,一个代表祈天国所在的土地,这片土地上还有别的国,如中原、波斯、神圣罗马帝国、穆瓦希德王朝等等,另一个拳头代表水镜国。水镜国所在的土地与祈天国所在的土地互不接壤。”
玲珰点点头:“就像天上的两个星星?”
“可以这么说。”颜倾道:“其实水镜国的问题存在已有数千年之久,且越来越严重,国主用了数千年的时间寻找通往祈天国的办法。国主聪慧无双,她发现用水镜石所画的画能够搭建起一个通道,可连接水镜国与祈天国。”
玲珰好奇,问:“你们水镜国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
颜倾道:“水镜国依靠重生之力得以存续,可重生之力枯竭,河水断流,谷物不长,原本美丽绝伦的水镜国如今已变成一片狼藉之地。”
颜倾痛心疾首。
玲珰道:“水镜国有重生之力,尚且不能自救,平凡的祈天国又怎能救你们?”
“再则,千年已过,谁还知道你们水镜国变成什么样子了?”
颜倾叹息一声,“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
颜倾又道:“国主已经不再了,我也没脸回水镜国。”
玲珰问他:“那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颜倾的眼里顿时有了光芒,他按捺不住激动,双手握着玲珰的手臂,道:“如果你愿意,等你恢复完全国主的记忆,可随我一同回到水镜国。”
“连我都找不出你与国主的区别,他们就更找不出来了。到时候你一呼百应,水镜国必然平安无事。”
玲珰有些诧异,“你……你要我假扮你家国主?”
颜倾见她迟疑,问道:“你不愿意?”
颜倾诚恳道:“水镜国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不能救他们出水火,我万死难辞其咎。”
“玲珰,其实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一切都有我在,我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曾经发生在国主身上的事再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只需要享受水镜国子民的膜拜,享受国主之位带给你的一切,其他的麻烦事我会全部荡平。”
颜倾泪眼模糊,求她:“玲珰,国主……死了,只有你能救我们水镜国。”
玲珰轻咳了一声,问他:“你可知道这次我晕了多久?”
“十四天。”颜倾回答。
这么久?玲珰很诧异。
她道:“在我晕厥沉睡的这些天,赫连小姐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向我,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一股脑地找上我。”
颜倾抓着她的手不放,激动道:“这不正好吗?你有国主的记忆,任谁都不能拆穿你的身份。”
玲珰继续道:“我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关于水镜国的事也知晓了一二,与其说她是国主,不如说她是傀儡。屠天和你们国主成亲之后,对她诸多控制。就算我答应你跟你一起回去假扮你们国主,你能斗过屠天?”
颜倾刚要说话,玲珰打断他,道:“别说你了,就是你们国主当年也败给了他。”
颜倾痛苦道:“国主聪慧,但她却对屠天用情至深,最终被屠天辜负。屠天利用她的感情,将自己的人渗透到水镜国的方方面面。”
玲珰无奈又同情,道:“按理说,辛苦活儿都是男人做,你们水镜国倒好,把你们国主一个弱女子推了出来,那屠天则留下来享清福。”
颜倾道:“我与国主离开时,并未看穿屠天真面目。我们进入离境后,尚未踏入祈天国,屠天撕破脸皮将我二人追杀不休。”
玲珰听得吃紧,按理说这是一件和她无关的事,她心中不会有什么波澜,可是每每听到“屠天”这个名字时,玲珰就恨不得跑到水镜国去赏他两道耳光,真是比煤渣还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