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拉着公主的手,刚一迈出门槛,就听到背后脆生生叫喊声道:
”你,你的手劲太大,捏的我的手有些痛。“
天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里原来还拉着公主的手,于是连忙松手转身,对着公主一脸尴尬,低头赔不是道:
”我,我一时心急,手上吃不住劲,对,对不住 。“
天承惊慌失措,由于心中带着歉意,说话竟然也结巴起来。
他刚说完,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失态,就连话,都说不周全了,于是挠着头,红着脸“嘿嘿”傻笑了两声,尴尬地表示有些过意不去。
安宁轻揉自己被天承捏得发红胀痛的左手手腕,然后慢慢抬起脸来,用一双杏眼瞪了天成一眼,只是眼中带笑,与其说是瞪,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情。
这一眼瞪得天成又忍不住“嘿嘿”傻笑了两声,笑完反而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对方是原谅了自己,又或者是没有,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只听公主突然开口道:
“你跟着我走便好,只是跟得紧些,可别走丢了。”
天承连连点头,抬手作势让公主先移步走在前面,看到公主动身,才紧紧跟了上去,只是看着天承的动作姿态,却哪里还有富家公子的样子气概,倒有点像是一个屁颠屁颠的跟班小子,伴读书童。
走过余庆庄门前的碎石地面,便是一条林荫小道,余庆庄位处城北,而这条小道,便依着城北一条曲折绵长的小溪,随着溪水蜿蜒。
二人边走边看着脚边潺潺流动的溪水,溪水水质清澈见底,隐约可见若干鱼儿虾儿在水中肆意游动,看着如此闲适景象,天承便觉得好像满腹的心事,都随着这轻快流动的溪水舒缓了一些。
二人沿着小溪边走着,看着溪流由缓转疾,最终慢慢汇入皇城翠绿的护城河中,随之二人脚下的林荫小道也走到了尽头,面前是皇城街区,此地靠着皇城北门,北门门口一条大路,大路正好贯穿皇城,所以算得上是皇城主街。
安宁轻柔抬臂弯,仔细把一头秀发散开,青丝如瀑布般垂下,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对着脚下一汪因为与护城河交接而变得些浑浊的溪水,缓缓转动脸庞,看了看自己样子。
又从袖中拿出一纸小小口脂,放在双唇间轻轻抿了一下,然后略显满意的微微一笑,饶有一番对镜贴花黄的意味,之后才不慌不忙抬头起身,脚步轻快往街上走去。
安宁天生秀丽,加上天生皮肤白皙,细嫩如同水中新藕,只消嘴唇一抹鲜红,便俏丽动人。
天承则百无聊赖地跟在安宁身后,不过心中也没了先前那般焦急,似乎是如此悠闲沿着溪水走了一段,心情也平复许多,少了很多杂念。
踏入大道,二人身边便开始车马川流不息,皇城大路,同时也是驿路,道路虽宽但路两旁的街坊铺子确实不多。
天承随着公主走了好一段路,却突然发现身边铺子顿时多了起来,四周环境也开始渐渐嘈杂吵闹,耳边络绎之声预示着二人即将踏入皇城闹市。
听着两边摊贩吆喝之声,天承倍感疑惑,说是做些准备,这做准备,怎么着也得去些,例如铁匠铺子,或者草药铺子的地方,好置办武器毒药,而这些地方恰恰都不会出现在闹市。
而闹市有的,却只是卖些玩意杂什的小店,还有就是吃的,皇城著名的小吃全在这条街上,甚至连有些不是皇城里的,例如天成他爷爷最喜欢吃的桂花糕,这里也有的卖。
天承刚想问公主为何把自己带到这里,却看到公主神色愉悦地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下,又顺手捡起摊子上摆着的一堆酥糖中的一块。
酥糖呈条状,上面扑满了雪白绵密的糖粉,安宁公主把这块酥糖捏在手里,用纤细的手指把它掰成两段,只是或许手上力道使得并不均匀,酥糖被掰的一段长一段短,上面铺着糖粉也随着糖衣被扳断而絮絮落下。
公主低头看看手里拿着那截较为短缺的那一段酥糖,脸上有些不太满意,但还是微微一笑,把较长的那一段递给天承,然后笑着说:
“这个看着好吃,你尝尝。”
天成哪有心情吃糖,但看到那半块酥糖已经递到自己嘴巴边上,便不好意思回绝,于是接过酥糖,囫囵塞到嘴里,嚼了两下,便整块咽了下去,酥糖甜蜜,做工也是不错,并不粘牙。
天承默默点头,说了一声“不错” 然后就看到公主脸上喜笑颜开,像是十分开心满意,然后自己把手上那些较短的酥糖也塞进嘴里,含着酥糖对铺子后的老板说:
“这个给我称半斤。”
安宁见老板抬手拿称,寻了个舀子去幺酥糖,好像突然想到些什么,又转过脸来对着天承笑道:
“话可说在前头,我从……家里出来得匆忙,可没带钱,今天的帐都给你结了,不过你放心,下次见面记得提醒我,一文不少,全都还给你。”
天成苦笑点头,心里暗想:这哪好意思要,还提醒你。想着便掏出钱来递给糖铺老板,然后默默跟着公主继续逛起了闹市中的大小铺子。
闹市之中,一对璧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少女清丽脱俗,芝秀兰馨,少年虽然肤色不算白皙,并且看似有些沉默寡言,但英姿飒爽,眉目俊朗,看来倒与少女显得十分般配。
二人结伴逛街,转眼天色渐渐昏沉下来。
………
天色已然昏暗,宫中有些留下处理事务的大臣,也陆续结伴离开。
等到绝大部分官员走得都差不多的时候,才有一个人独自从一间通体漆黑的建筑中走了出来。
此人因为身份特殊,哪怕是离朝,也无法与人结拜,而他在朝中,虽然有些同僚朋友,但总是很少有机会能够打上招呼,而这人的身份,便是乌衣卫统领,也就是公主要天成杀的那一位---徐仓,徐大人。
徐仓还是如以往一般,穿着一身干练黑衣,这便是他的官服,只是脸上的倦容,显露出他今天一天,怕是又遇上不少令人头疼的事情。
而现在天色已经渐渐昏沉,才得以归家,也当真算的上是披星戴月。
但即使如此疲倦劳累,徐仓的脚步,却依旧如平常般不疾不徐,这与他所从事的职业有关,有关多年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无论处境如何,所遇何事,都必须冷静沉着,须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徐仓正在宫内道里走着,迎面却慢步走来一个宫女。
这条道上,宫女着实不太常见,这是官员行走的道路,而宫女当在后宫别院,除非主子吩咐出去办事,得到许可,才能离开。
徐仓不由抬眼注目,拿余光注意着宫女,而宫女却一脸笑盈盈的,就像已他为目的一样,对着他径直走来。
二人就这样,一人面色狐疑,一人面带微笑,一边四目相对,一边慢慢靠近。
宫女在离徐仓还有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声:
“徐大人留步。”
徐仓也停下脚步,同时十分警惕,要知道五步距离,若是顶尖杀手,取一个人的性命,便已经可以算是易如反掌,就算这里是皇宫,就他多年经验来看,敢在这里动手的也大有人在。
徐仓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宫女,只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大约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却又想不清楚,于是开口严肃问道:
“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宫女依旧摆着笑脸,对着徐仓微微屈膝行礼说:
“徐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安宁公主身边的丫鬟,公主叫我桃儿。”
徐仓又细细打量了面前这个宫女,好像终于有些印象,之前确实见过,于是便道:
“你是公主的贴身丫鬟,不好好伺候主子,怎么只身跑来这里,公主又何在,这个时辰,她应当在花园凉亭里练琴才是,方才途经那里附近,怎未听有琴声。”
桃儿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对徐仓的这一连串问题仿佛充耳不闻,只是小心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才对徐仓说道:
“徐大人,公主让我带句话给您。”
说着桃儿缓缓往前走了两步。
对方的身份已经确认,确实是公主身边的丫鬟,徐仓便稍稍有些放松了警惕,便泰然让桃儿靠近过来,再说先前那番打量,他已经基本看出面前这个丫鬟,不过确实是个柔弱女子,并无锻炼的痕迹,手脚柔软,步伐轻飘,万一真要对自己不利,自己应该也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