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偶遇
承昊2019-06-03 12:223,233

  寨子之内已是一片狼藉,但寨边那圈围栏却还大致完好,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只有几处被火烤黑,用腿使劲踢了可以踢歪,露出里面还未被烧焦的坚韧木头。

  将围栏用力踢出一块低矮豁口,天承快步出了寨子,再次踏上了那片他熟悉又陌生的沙漠。

  今夜的月亮不同以往,被乌云遮了一些,所以光线不是很亮,天承努力睁大双眼,仔细四处巡视,不想放过哪怕是一丝沙面上的蛛丝马迹。

  他走了一会儿,在费力走之字形爬上一座不高的沙丘后,终于可以看清周围这一片地方的景象。

  月夜中的大漠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面纱,虽然毫无生气,但看来一切都好似尽收眼底,只是在清晰之中,却透着几分神秘。

  突然天承听到几声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自言自语,他躬下身子,顺着那出声音,滑下沙丘,悄无声息爬了过去。

  绕过一处碎石堆,天承突然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佝偻着背,站在月下,那人背对着,头发已经灰白,此时正抬头对月喃喃自语,只是距离离的太远,他在说些什么,天承却完全听不到。

  天承刚想靠近探听,却突然鼻尖荡漾起一股子温暖幽香,那香味甚是熟悉,像极了在自己迎亲前夜,文魁来家拜访时,闻到的那股香气。

  刚刚闻到香气,天承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慌忙屏息,但此时为时已晚,他的鼻腔之中早已充斥着那令人迷离的温暖香气,而那香气,就好比蚀骨的毒虫一般,像条条蜈蚣,顺着他的鼻腔,钻入天承的脑袋,只叫天承脑中觉得瘙痒难忍,想要伸手去抓,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瞬间,便马上化作一道浓浓的睡意,像一只大手,用力按着天承的脑袋像沙上砸去。

  天承在睡去的瞬间,勉强用朦胧的目光看了一眼月下站着的那白色身影,随后便再没了意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承感到一阵眩晕,只觉得自己的鼻尖像是酸得被人掐了,整个嘴唇也没了知觉。

  天承吃力地抬起自己的眼皮,突然看到大伍的一张大脸摆在自己面前,双眼正焦急瞪着自己,视线下移动,只见一只满是沙尘污垢的拇指紧紧按在自己人中上。

  天承吃痛,痛到眼泪都差点留出来,刚想发声制止,却被大伍用原本掐他人中的大手手掌捂住嘴巴,封的严严实实。

  天承皱眉,大伍则举起另一只手,放在满是胡须的嘴唇前面,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天承明白意思,先是瞪了大伍一眼,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然后无奈点头,看到天承点头,大伍眼珠转动,示意他看向二人所在的沙丘后面。

  天承拿开大伍那还按在自己嘴上那脏兮兮的大手,想要起身,却感到天旋地转,像是脑袋之前被人狠狠揍了一下,不由用双手撑着地面,闭眼想缓过神来。

  正当天承闭眼时,他隐约听到,就在附近,飘来几声对话,谈话中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像是极其不悦,语速急切。

  天承连忙抬头看着大伍,心中一股寒意升起,难不成真的碰上了紫殊国的残军,此时此地就他和大伍二人,若是真的身陷其中,那可是天大的不妙。

  大伍则是一脸严肃,始终一个劲地转动眼珠,意思叫天承自己看去。

  天承抿了抿嘴,用双手支撑着身躯,小心翼翼爬到身前沙丘一边,即便是爬行时身下砂砾摩擦的声音,都没发出多少。

  爬到沙丘边缘的天承只敢探出半张脸来,而在把脸探出前,天承努力凝神看了看周围,确定沙丘自己一侧的整片荒凉大漠都并无其他活物,这才慢慢蹲坐下来,微微转动脖子,将目光向那沙丘后面探去。

  天承眼前的两人离得并不遥远,透过月色,能够看得清楚,而待看清之后,却觉得这两人自己十分熟悉。

  一个身着黄衣,长发洒脱,洁白月光下的面庞丰神俊秀,负手而立,隐隐之中竟有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概。

  一个身着白衣,虽然形容枯槁,但面色红润,从他脸上那一道道如刀刻般的皱纹上,隐约可以看到他有些动怒,如鸡爪般枯瘦的大手也不停在面前挥动不止。

  天承细看二人侧脸,立刻便认了出来,这二人何止熟悉,便是烧成灰烬,自己也能认的分清!

  黄衣文魁,而白衣,就是周长老。

  天承的脸突然泛起一阵血色,从心中升起的一腔热血也将他脑袋的昏沉冲淡一些,他想要即刻冲上前去,将周长老挫骨扬灰,却感到一只大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住。

  大伍在天承身后,看到他双手不自觉握紧拳头,还有些微微颤抖,大伍知道天承怕是想莽撞冲过去,但,先不说面前二人中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白衣。

  更让大伍好奇的,是这个刚出现在寨子里面没多少日子,就被自己那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亲一般的马山唯马首是瞻的文魁,为何会和一个白衣单独会面在这荒郊野外。

  大伍一手按住天承,见天承转身看他,一手又指了指自己耳朵,示意天承别动,先躲着听听。

  天承强压心中怒火和激动,竖耳仔细听了起来。

  沙丘那侧,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质问:

  “你我叔侄一场,血脉之亲,怎却死活不听我劝!不错,父王确实对不住你家,但我却是从下看你长大,如今周家就剩你我二人,当互相照应扶持,你却一意孤行,甚至借亲情利用我!你当真是不识好歹,不知死活了吗?”

  这声音是周长老一贯的语气,只是现在焦急的很,所以比平时还多了一份坚硬凌厉。

  “周家?哼!你手上的周字呢?周长老?您怎不在手上再纹上‘绘世白塔’四字,岂不更表忠心?”文魁道。

  “放你的狗屁!要不是当年被那紫发的母夜叉用‘火字力’伤了胳膊,还被她逼得走投无路,身负重伤逃进宫里,我怎会去白塔求个安身立命!”周长老怒道。

  “那您来此屠杀你老子和我父亲的残部后辈,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要求个安身立命?”

  文魁两句话都是说得语气忽平乎上,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也不知沙丘后的二人表情如何,直到周长老开口道:

  “你方才说血契已经到手,要我带你去见塔峰?”

  文魁笑答:“如今我已血契在手,将上面血字抹了,写上你我名字,便能叫白塔相助,将狗皇帝那朱家的全族老小全部抹杀,就像当年他们对我们一样,之后你我便能复辟,也算是补了你老子燕王的过。”

  天承听到后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血契在手?自己鞋底里面藏着的,不就是血契吗?难道血契还有两份不成?

  天承一边想着,一边转身躺下,把背脊贴在沙丘上,然后伸出右手,顺着自己的腿子往下移动,这时他只觉得自己手心发凉,小臂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文魁话的其中一句他听的格外清楚:

  “将朱家的全族老小全部抹杀。”

  这时天承才恍然大悟,原来爷爷要自己“深藏不得露”的那张皮子,竟牵连了整个朱家的人命。

  而正是这个原因,也让天承觉得身上好似压了一块巨石。

  像是整条手臂都已脱力,天承摸索了许久,才将手伸到自己脚底,他仔细捏了捏自己的鞋底,却摸到在鞋底周围,有一圈已经被挑断的线头,鞋底也变薄了许多。

  天承心中的压抑感觉终于爆发成一片冰冷的寒风,如刀割般绞在自己身上。

  自己双层鞋底中藏的那张写满血字的皮子,果然被文魁偷拿了去了,但文魁又是如何知道这血契是藏在自己鞋底之中的呢?又是怎么被他拿去的呢。

  天承想到自己刚闻到的那阵温暖迷离的香气,第一次闻到是在余庆庄里,第二天竟然莫名其妙将木尺带在了身上,而第二次闻到,则是血契丢失……

  天承想着挪动身子,偷偷看向那沙丘后的文魁,却发现文魁的脸是如此熟悉却又陌生,陌生到自己像现在看着他便冷汗直冒,熟悉到好像见过他多次。

  天承突然惊住,确实很久以前曾经见过。

  文魁的侧脸在沙面灰白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像是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加上一身黄衣,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爷爷被白衣人找上那天,在面馆里将木尺交给天承的人。

  天承细细回想,不觉背后都被冷汗湿透了衣衫。

  确实太像了,或者说,就是同一个人。

  但已经过去这些年了,自己也从一个孩童长成茁壮少年,而当年面馆那个少年,却怎还是当年模样。

  如果真是这样,文魁真的在这么多年头中,外貌都未曾变化,也未曾衰老,那么,他手上的印记,是否就是自己儿时所见,

  那个劫走自己母亲的白衣人的印记。

  所以,文魁是否就是那个劫走母亲的白衣人?

继续阅读:八十一章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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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鞘现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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