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上,齐天窝在采购部的沙发上絮窝,准备睡觉。这张沙发这几天几乎成齐天的私人沙发了,他刚闭眼,于继来了,看样也是刚上班,拎着包子和公文包。拉了把椅子坐到齐天面前,“醒了,来醒了。吃饭没?”
齐天根本没睡着,睁眼睛说,“没事”他将手枕在脑袋下,瞄着于继包子,“啥馅的?”
“甭管啥馅,吃就行了。”于继说,摊开包子自己先吃上了。
齐天在孔芳华那吃了一口,于继吃的这个香,他也馋嘴,拿一个吃,“呦,这包子可以啊。”
“出息样,我跟你说,可不能耍赖,你可是答应让我们团建去你朋友那了。”于继郑重的说。
“放心吧,没问题,都订好了。你们不跑场就成。”
“一口吐沫一个钉,谁跑场谁王八蛋。”于继说,再贵能有多贵,他豁出去了,为了表弟的幸福,一定把这条线搭成。这要有这么漂亮个弟媳妇,自己出去都长面子。
“成,就这么定了。明后天,我就把安德鲁的签名给你弄来。”齐天说,他看向陈未雪的办公室,并没看见陈未雪。
“真的。”于继喜出望外,“赶明单独请你吃饭。”他心里盘算着,现在预订签名的价格达到三千多一张,这十张签名到手,可是笔巨款。
“行吧。我先睡觉,困的不行。醒了再说。”齐天喝口水说,缓缓身体躺下。
“睡吧,睡吧。”于继满脸嫌弃的说。
齐天睡醒的时候,阳光斜着顺窗户落到他身上,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采购部大半空着,几乎都外出约谈客户了。晃晃脑袋,睡一觉就是舒服,站起来抻抻胳膊甩甩腿,松快松快筋骨。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办公室里的陈未雪。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陈未雪的保镖,但平时确实没什么事,陈未雪每天的生活非常有秩序,基本就是三点一线,家,办公室,实验室。
四处找了一圈,于继也不在,倒是何开朗呼呼睡着,这小子胆真大,当着陈未雪的办公室也敢睡觉。
生活无趣啊,齐天感慨一声。他倒了杯水,抱着膀子观察陈未雪,不知道对于昨天的事她是否介怀。齐天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说个粗俗的例子,谁都喜欢钱,但拿钱的时候也得想想能不能活着花。
陈未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坐在办公桌前许久不起,只是翻着书或者接几通电话。跟孔芳华这样的女人相处久了,再看陈未雪,就像个纯洁的邻家姑娘,与之相处非常轻松。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女人惹得国际震荡,令人费解。
邢夏的身影闯进齐天的脑海里,如今有时机安静的捋清思路。昨晚上发生的事,自己成了突变因素。从邢夏进入包间送酒,到在栅栏处藏枪,整个过程的一切都被邢夏计算好了,她的目的就是杀死昨晚上那个人。邢夏笨就没打算活下来,她把她自己也算进去了,而且是重要的一环。让花三儿得逞,在高潮时杀死无防备的花三儿,随后跑进巷道,一枪杀死那个人?
想到这里,齐天不由心惊,邢夏不过初三,心计与胆识却毫不逊色任何人,这真是个疯子,她握枪的姿势生疏,枪法也不准确,她根本就没把握在人非常多的情况下,击中目标。
可她怎么能保证杀掉花三儿后逃出来呢?
齐天想不通了,之前的所有计划都能用大胆来解释,可如果杀掉花三儿逃不出来,所有的计划都无法实施。
或许,她有同盟。
齐天放下水杯,深深地看了眼依旧忙碌的陈未雪。四合帮的麻烦怎么越来越大,哪都有他们,政客富商和他们有关系,市井流氓和他们也有关系。如果不处理掉四合帮这个大患,早晚是祸害。
他有些郁闷,这些大麻烦竟然都是女人给他惹出来的。
当他来到夜场一条街的时候,这条街冷冷清清,路上行人寥寥,出租车也不愿经过这条街,这条街不论通向哪里都长而绕远。
齐天来到月夜时,月夜大门四开,仿佛巨兽的血盆大嘴。
崔胖子躺在躺椅上,像一坨晒干的肉,和他的身形相比,躺椅十分的小,在他的翻转中嘎吱嘎吱作响,他转过身背对齐天,不耐烦的轻嘟囔句,“下午迎客。”他听见那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坐到椅子上了,有些不情愿的坐起来,笨拙的翻下躺椅,“都说了,现在打烊。”
待他看清齐天,“哦,是你啊。”他并未惊讶,说话间关上了门,开了灯,似乎这扇门是为齐天留的。
“她和她父亲不太一样。”齐天说,他盯着墙上装裱的一幅义薄云天的字出神。
“像她母亲。”崔胖子懒洋洋的说,向手指上啐口吐沫,抿下手指,无精打采的翻起账本。
“你认识她母亲?”齐天看向崔胖子问道,他的直觉告诉他,崔胖子这样精明的人不应该以圆滑的形象出现在一间简陋的ktv里。
月夜ktv的地理位置、装潢、服务是整个夜场一条街的顶端,在晋京同样数一数二,就是这样的一间ktv,齐天的印象是不入流。
“既然不像父亲一定像母亲了。”崔胖子停止手头的动作,讪笑说,他起开一瓶酒,拿过两支杯子,分别倒满,递给齐天一杯,他举杯说,“来,干杯。”
齐天瞄着酒杯里晶莹的啤酒,再看看崔胖子,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齐天不假思索的掏出一板药片,捏出一片抛进酒杯,药片沉进杯底顿时漾起一堆气泡,药片转眼融化。这是防止酒有毒的药片,如酒有毒,药片不会有丝毫变化。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响起,两个男人似乎建立起某种特殊关系,陌生而熟悉。说实话,齐天现在还没记全崔胖子的模样,每看一眼崔胖子都像在画卷上添一笔油彩,崔胖子的面目容貌渐渐开始清晰,变得生动。
“四合帮的人到处都在找你,往日他们是活动在黑夜里的飞虫,现在见天地扑进太阳底下,你觉得是什么事呢?”崔胖子挠挠下巴说,他捏起酒杯把,左右晃荡,好几次酒险些便撒出来。和他的身材相比,酒杯宛若玩具。
“昨天死了一个人。”齐天没回复崔胖子,自顾自的说。他在套崔胖子的话。
崔胖子倒是光明正大,大摇大摆跳进齐天的套里,他也有他的套。“死的叫袁晓梦,跟邢铮混的,邢铮死了后,他取代了邢铮的位置。”他很平淡,颇有深意的看齐天说,“死一个总比死一堆强,四合帮早就忘了刀刃见血的滋味,过惯了欺负别人的日子,轮到被别人欺负,一个屁都兜不住,死个人而已,苍蝇点的事大张旗鼓的。”他话语奚落,却也表露出了对四合帮的极度不满。
“邢夏杀的。”齐天轻悠悠的说,他观察着崔胖子的神情,从不可置信的惊讶到困惑再到从容,不过几秒。谁能想到一个初三的女孩有这样的坚毅呢?表现困惑是正常的,但如此快速的摆脱困惑,实在难能可贵。
崔胖子根本没想明白邢夏凭借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想不明白就没必要想,但邢夏的手腕得记住,这是个狠人。比那些成天勾肩搭背,招摇过市,中看不中用,只知道嗷嗷叫的混混强多了。
这一趟齐天并没有白走,起码得知了邢夏杀死的人叫袁晓梦,至于缘由,恐怕只有邢夏知道了。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崔胖子摆摆手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吧台下拿出两柄修长而窄的刀拍在台面上,“枪是不适合出现在白天的,铁器也不好动。”
两柄刀交叠,刀把仅供握住,刀头斜下,似两条蓄势以待的毒蛇。
齐天拿过其中一柄刀,好东西,刀身轻盈,另外一柄刀闪耀寒光,他掂刀,撩起眼皮看着崔胖子,摇摇头惋惜的说,“刀虽好,可不适合我。”将酒一饮而尽,刀拍在桌上,“有时间再过来。”
崔胖子注视着紧闭的两扇合金大门,视线仿佛穿了过去,落到空荡的街上。他为自己倒酒,缓缓开口,意味深长,“保重。”
齐天推开门,大厅里明亮不少,崔胖子却还处在阴暗悠然的喝酒。
街上似乎更静了,毫无行人。齐天反手将门合上,他看向远处聚成一点的街角,缓缓迈下月夜的台阶。
一石激起千层浪,猛然间,整条街各户商铺的门呼啦地打开,无数精壮青年蹿出来奔向齐天。
各样利器在七月的艳阳下闪着冷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