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营业的时间,酒馆往来的人越来越多。
沈知南晃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里,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要凑上去喝一杯,酒馆里挤了一圈,人喝的有些东倒西歪。
庄海几个熟客点了根烟,远远的看着他跟一烈焰红唇的女孩强搭讪。
“阿南这小子吃错药了吧,怎么又开始疯了?”
“啧,喝这么多……”
庄海揉了揉脑门,往吧台那儿瞅了眼,酒馆都开了三个小时了,吧台那边还没有人。
他皱了下眉,抬手往沈知南那边招呼,“阿南,你来一下?”
沈知南淹在人海里,那句话被音响里刺耳的音乐声给盖过,庄海站起来,往近走了两步,喊人,“阿南,这边!这边!”
“庄哥,怎么了?”
庄海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拿下巴点了点吧台的方向,问,“那小子呢?”
“回去了!”
“回去了?”庄海一脸疑惑。
沈知南看了他一眼,低头点烟,“嗯,回去了。你找他有事?”
庄海正要说什么,门外跌跌绊绊进来一人,带进一股凝着湿气的腥风,嘴里骂骂咧咧道,“操,见鬼的天气!”
他骂完,回头见了沈知南看着,伸手指了下外面,没好气道,“欸,老板,门口那包是你的吗,不要就扔远点,留在门口是想摔死人吗?!”
沈知南什么话都没说,皱起眉往门口走,吴童的包就在酒馆的台阶上。
他捡起包来,拍掉上面的土,带回了酒馆。
吧台前,那桌的熟客跟庄海见他进门,招呼了沈知南一声,给他空出个位置来,沈知南把包放回去,从吧台前取了杯酒,坐到了空出的那个位置上。
“阿南,听老庄说那小子回去了?”
“嗯!”沈知南有些不耐烦,随口应了一句。
“早知道也留不住,人家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哪儿能在这儿当一辈子的酒保呢。”
沈知南灌了口酒,把那人的杯子拿起来放在他面前,“喝你的酒,话真他妈的密。”
庄海拍了他一下道,“不过走了正好,刚刚还白白吓了我一跳。”
沈知南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酒杯,目光停留在电视机上天气预报的蓝色暴雨预警。
庄海却来了兴致,嘴上不停的继续说道,“晚上过来的时候,听人说海边有几个小年轻打架的,我以为那小子又给你惹事了。”
沈知南晃酒杯的手顿住,脸上却很平静。
旁边有人接着道,“这事儿我晚上也听说了,又是咱镇上那几个红毛混混,不是上次还在这儿闹事,今天听说是跟个小子找茬,最后一帮混混还把那小子给绑了,我进来时候没见着你那小伙计,也以为他出事了呢,听老庄说他回去了,那应该……”
“哐”的一声,沈知南从椅子上起身,椅子被他粗暴的动作带倒,桌上酒杯晃了两晃,“啪”的摔了个粉碎。
围着的一干人都被惊了一跳,只见沈知南站起来,朝着门口就往外跑。
“欸……阿南……要下雨了,你去哪儿?”
从酒馆跑出来,沈知南清楚的感觉到他带起来的风带着浓浓的雨腥气。
“操!”他暗骂一句,心里慌乱并没有因为这一句减弱。
街道上往来的车辆很少,这个点儿又快下雨,镇上没多少人愿意往外跑。
沈知南看着面前呼啸而过的车,额上青筋爆起。
细风吹的他汗湿的后脊发凉,街上的车少的可怜,沈知南的目光胶在迎面来的出租车上,他咬了咬牙,在车来前,一个箭步闪到马路上。
一阵刺耳的急刹过后,出租车司机探出头,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沈知南上前敲窗,“开门!”
“老子不跑你这单!滚!”
“开门,五百!”车窗被拍的哐哐响,沈知南半张脸被路灯照的惨白,另一半却阴沉狰狞。
司机看着他的脸色分神的功夫,沈知南从车窗伸手,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海边!”
揉成团的五百块的被塞到了司机手上,司机握着方向盘的另一只手抖个不停,看着沈知南的眼神变得惊恐无比。
“要,要下下雨……”
“开车!”冷硬的两个字打断了司机的话,沈知南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司机看着他,哆嗦出一句,“今晚有……有暴雨……”
沈知南松了咬紧的牙关,开口出声,声音照旧冷硬,带着不容忤逆气势,“坐后面!”
“这……”司机尝试着开口,抬头却对上他黑沉冷冽一双眼投来刀光似的眼神。
两人同时下车,沈知南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发动汽车,挂挡,加油,车子加速,轮胎在公路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身瞬间蹿出老远。
去海边路过郊区一带,车速极快的呼啸过没有路灯的山路上,一路颠簸。
挡风玻璃前,一道紫色的闪电破天而出,“轰”的一声闷雷从天际滚落,车身似受到了波及,发出一阵强烈的颠簸。
车窗上,瞬间被豆大的雨点盖住,雨刷飞快的交替着,再快却也快不过瓢泼似的雨。
司机一手抓紧了扶手,一手扯着胸口,张大嘴看着飘到160的车速表。
雨下的又密又大,车身笼在妖紫色的闪电光下,触地一样的闷雷就在耳边。
沈知南被恐慌掀起狂澜的心在疾驰的车速下越发酵越严重。
直到车子一个急速的拐弯,海风的呼啸声盖过雷鸣闪电,车子一个急刹,轮胎在沙滩上打滑,憋熄停火。
“大,大哥……”
沈知南打开车门,海风裹着暴雨砸进来,他回头,冲着弯腰疯吐的司机喊,“手电!手电给我!”
拿到手电,跳下车的一瞬,他眼前看不到一丝光亮,海面、天、地全被黑暗湮没。
沈知南仰着头喊吴童的名字,声音悉数被狂风裹着雨砸灭。
任凭他喊的撕心裂肺,回应的也只有狂风暴雨,海浪翻涌。
远处灯塔上熹微的光亮在天际闪,四周空无一人,就连往常停靠在附近的老式木船也不见踪影。
沈知南向着停船的方向再三确认那艘破船并不在附近,猛然间,他心里的绝望被放大,放大到无法控制,一瞬地,连大脑都变得空白。
那艘船……从不下海,只因为船底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