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里，吴童翻腾了两下，人就冒出了头，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他抹了把脸，抬头看着沈知南。
沈知南放下手来，一样看着他，问，“有意思吗？”
吴童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
“我问你，有意思吗，三番五次？”
妳娃看着他阴沉着的脸，怯生生的叫人，“郑叔，那个……”
“我就是开个玩笑，大叔，不至于这么小气的。”吴童从水里上来，他嬉皮笑脸的伸手去勾沈知南的肩，沈知南抬手，狠狠将他搡开。
吴童一身湿，猛地被推开，脚下打滑，踉跄了滑了下，还是没能站稳，“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妳娃吸了口气，跑过去把人扶起来。
他身上的衣服还在往下淌水，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却还是朝着沈知南走过去，湿漉漉的眼带着笑，又一次伸出手去搭沈知南的肩。
“大叔——”
“滚！”
沈知南这一个字吼破了音，似乎震得泳池都在颤，泳池周围的人纷纷转头，朝着他们看过来。
吴童被推开，眼眶红了红，硬扯着嘴角笑，“大叔，只是玩笑……”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沈知南留下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人群里被沈知南惊雷似的那声喊掀起来一阵波澜，议论声附着在沈知南的身后，一阵一阵的开始聒噪。
“真是，什么人，孩子就开个玩笑，至于发这么大火！”
“有毛病吧，可能心理不健全。”
“也是……”
吴童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沈知南的身影到消失。
妳娃看着他，心里涩的慌，吴童眼眶还发着红，跟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嘴角噙着的那个笑，像是画上去的。
“童哥……”
“嗯？！”吴童恍惚了下，回头冲他耸了下肩，僵硬的脸上还挂着笑，“没事，没事！”他拍了拍妳娃的肩膀，说道，“没事。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妳娃看着吴童从健身馆出来，想追过去说两句，一晃眼的功夫，吴童已经走的没人影。
从健身馆出来，外面的天色发暗，太阳已经彻底落山，没有了落日的余晖，镇上的街道有些清冷。
刚入夜的风有些冷，吹在湿透了的衣服上，有种刺骨的寒。
吴童打了个寒颤，朝着酒馆的方向加快了步子，走近了，吴童一眼就看到酒馆门前的灯灭着，连二楼窗口也黑着。
他心里凉了下，跑到门口才发现连酒馆下面的门锁着，沈知南根本就没回来。
去哪儿了？！
站在下昏暗的巷子口，吴童有些迷茫，凉风吹透衣服，冷劲儿冲上脑门，从巷口到正街，路灯亮起来，他从一个昏暗的世界走到了一个明亮的世界里，就是显得不够真实。
吴童顺着马路，路上的人形色匆匆，始终没见沈知南的人影。
漫无目的的走了太久，吴童能感觉到自己满心焦灼，他停下来，仰头看天。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天泼墨一般的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
吴童沉了口气，不再往前，他转身朝酒馆的方向往回走，走到台阶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红亮的烟头在黑暗里闪烁。
“大叔？！”吴童大喜，朝着那簇火光飞奔过去。
沈知南坐在台阶上，因为没有灯光，看不清他的脸色。
吴童吸了吸鼻子，刚想开口说话，鼻子一痒，率先打了个喷嚏，不想，这一发不可收拾，连个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沈知南喷了口浓烟，将手里掐着的烟用力捻灭在台阶上，起身开门，径直上楼。
吴童跟在后面，吸着鼻子进屋，“大叔，对……”
话还没说完，一团黑影迎头砸过来，落在脑袋上，他伸手捞下来，是一块干净的浴巾，他咧嘴刚想要笑，就见沈知南从他身边走过。
“大叔……”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吴童到嘴边的话被打断。
他怔了下，却没有追出去，而是换了湿衣服，裹着浴巾去冲澡，洗完后出来，他又把餐桌上的饭收拾了，洗过碗，收拾了厨房，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
屋里很静，能听到在楼底酒馆吵翻天的音响声跟人们喝酒划拳的笑闹声。
沙发底下那个被摔了又修好的闹钟，“铮铮”的走着，把时间的流逝演绎到了极致。
等楼底的人散去，闹钟走针被放大，吴童闭着眼，听着楼下的动静，安静了好久，才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沈知南进屋，径直到了床前坐下，打火机点烟之后，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吴童闭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种安静是一种压抑性的沉寂，让人痛苦。
烟味弥漫，他的嗓子发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完就听到沈知南起身走动的声响。
“大叔，你要去哪儿？”
沈知南脚下一顿，吴童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他，他往前走了两步，把窗户打开，重新回到床前躺下。
吴童的目光追着他，看着他蹬掉鞋，关了灯。
黑暗里，看不到对方的脸色，吴童无声叹出口气，鼓起勇气开口，“大叔，我……”
“睡觉！”
“好。”
一晚上，吴童都没能睡着，反倒开始期待沈知南像之前一样，能起来，跳着脚骂人。
只是这晚的夜，从始到终都是压抑到极致的沉寂。
早上初阳升起来，阳光占满了沙发，吴童昏昏沉沉的坐起来，一抬头看到对面站在窗前抽烟的沈知南。
隔着面前缥缈的烟雾，沈知南紧蹙眉心的样子落在吴童眼里，铺了一地的阳光猛然间也跟着黯然。
他刚想开口叫人，沈知南点了点烟，磕掉烟灰，出声道，“天亮了，滚吧！”
听到这五个字，吴童呼吸一滞。
只见沈知南转过身来，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收拾了东西，今天就滚吧。”
“大叔，你真不要我了？”吴童看着他，眼神倔强。
沈知南吸了口烟，忽然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哪儿敢要啊，再要下去，我命都得搭进去。”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别，这地方庙小，供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换个地儿敞亮吧。”
沈知南说的决绝，没半点转圜的余地，吴童咬着嘴不出声，只是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