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左右,阳光铺满整间屋子,晒到地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人身上,蒸起一阵黏稠的湿热。
沈知南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将花花绿绿衬衣扯到半腰间,突出来肚子暴露在空气下,过堂风吹过,把人吹醒。
他睁开眼,茫然的看了四周一眼,转过头,盯着面前的一只散发着味道的袜子,定了定神,坐了起来。
身上的酒气浓的呛死狗,他像是从垃圾场爬出来的流浪汉。
眼前的一切,没有很糟,只有更糟。
他的生活就像眼前这副场景,就是一摊臭狗屎。
沈知南撑着闷疼的脑袋,扒下身上的衣服,光着上半身走进卫生间,等花洒里的凉水浇下来,宿醉后的脑袋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对着镜子里的人,他伸手摸了自己腰腹,面无表情,肚子却回应似得咕噜咕噜的叫个没完。
从卫生间出来,他从床上捡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摸出烟点燃,用脚把地上垃圾踹在了角落里,用遥控器将电视打开,将声音调最大。
“昨晚全国夏季游泳锦标赛,800米自由泳赛被誉为‘小飞鱼’的泳坛新生力张子扬再次夺冠,然而,众人期待能够再创新高的另一名泳坛小将吴童却并未参加此次比赛,据有关媒体报道,吴童在国际泳联游泳世锦赛失利后,大有江郎才尽之意,不仅如此,吴童曾屡次与其教练发生争执,当众殴打记者,这次未能参赛,不排除有被禁赛之嫌……”
“啪”的一声,沈知南关掉电视,将遥控器扔到了桌上,他有些莫名烦躁,用力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
肚子里的交响乐突然在这个时候奏的很欢,桌上小段昨天留给他的粥还在,他端起碗来闻了闻,粥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酸涩。
厨房里,没有任何熟食,生米很多,蔫的菜有几根。
沈知南叉着腰看着面前的锅铲瓢盆,选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将米倒进去过了水,摔进了锅里,七手八脚的又把洗过的菜塞了进去,想了想,又添了碗水将火调到最大。
等了一阵,锅里“咕嘟咕嘟”开始响,他叹了口气,就听到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等接起电话他才想起今天有给酒馆送货的上门。
在楼底理完货,送货的那伙计开车正要走,突然从车窗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指着二楼的窗户道,“老板,你家二楼冒烟了!”
沈知南一抬头,就看到窗户往外飘散的烟气,“操”的一声,窜上二楼,推门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冲进厨房,只见锅里冒着不知道烟还是气的东西,发出“嘶嘶”的动静来。
他着急忙慌的关了火,被蒸干的锅还冒着烟,揭开锅盖来,里面的米半生不熟,绿菜叶子黏糊糊的铺在上面,看着比屎恶心。
锅底的烟升在半空,更像是从他脑顶冒出,沈知南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锅上,突然发疯似的掀翻了锅,然后一脚踹了出去。
“叮铃哐啷”一阵响,锅碗砸了一地。
他身体里的狂躁没有因为这一系列动作而打压下去,体内暴躁的情绪彻底爆发,一反手将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倒砸了个稀碎。
白绿的东西跟破烂的锅碗黏在一起,一只碗滚过停在了他脚底,刚才歇斯底里的动静像是被真空隔绝,彻底安静。
沈知南看着眼前的场景,从肺里挤出一个气音,狠狠的揉了把脸。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沈知南踹了脚脚边的碗,一把拉开半掩着的门,、。
只见门外探进来少年的一张脸,一看见他立马弯起一双大眼,露出那对虎牙,明晃晃的冲他笑。
没等门外人开口,“砰”的一声,沈知南就摔上了门。
“大叔,别啊,你开开门,我是来谢你的,你好歹让我进去把话说完啊!”
“有屁就在门口放,放完赶紧滚!”
“我真是来谢你的,呐,剩下的钱,我退了,现在还给你啊,大叔,你先开开门,听我把话说完嘛!”
“用不着,赶紧滚蛋!”
门外的吴童锲而不舍的扒门缝,“大叔,大叔,你开开门,开开门嘛!”
“大叔,我给你作了副锦旗,‘做好事不留名’,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挂楼下酒馆门口了……”
“大叔……开开门嘛,我保证说完话就走人,好不好……”
外面拖长了调子,软磨硬泡,撒娇放赖用了个齐全,沈知南的脑仁被吵的生疼,闷了脑袋栽进狗窝似的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外好像没了动静,沈知南拉开头上的被子,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没声响,他放轻了脚步贴着门,听了听,没有动静,这才拉开了门。
门刚打开,台阶上的少年一跃,迈开长腿挤到了门前,一伸手将手里的锦旗蛋糕一股脑塞到门缝里,手肘顶着门板,叫道,“大叔,你看,你看,我是真心来道谢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沈知南板着脸,挡在门前,冷声道,“行了,谢也谢了,能走了吧?”
吴童看着他,抿起唇来,慢慢收回手,“大叔,这次多亏你仗义出手,这些小东西,送给你,还有,锦旗做的不好看,我自己做的,你勉强收着吧!”
他垂下眼,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沈知南手上,“哦,对,这是退出来的住院费!”他将攥着汗湿了的钱一并塞到他手里,说完转身就走。
沈知南看着他颓下肩下楼的样子,咬了咬牙,喊道,“小子!你等一下!”
吴童转过头,看着他。
大概是楼梯阴暗的缘故,沈知南发现他不带笑的眉眼里暗沉无光。
“会不会做饭?”
“啊?!”吴童皱了皱眉,没反应过来。
沈知南问完就开始后悔,摆手道,“算了算了!”
“会啊,做饭,擦桌子,扫地洗碗样样精通!”吴童朝他一咧嘴,笑的春风十里。
吴童长得好,又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不仅让人讨厌不起来,更狠不下心来,他大概从小就有这个意识,只要面对着人,脸上总挂着笑。
沈知南看着他那张脸,在心里挣扎了下,还没想好怎么说,肚子就先替他开口了。
“大叔 ,你饿了?要不——我先进去给你做饭?!”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那你他娘的倒是进来啊!”沈知南靠着一声吼,遮掩住脸上的别扭。
吴童两步蹿进屋,站在门口,看到一地狼藉,明显一滞,回头对着沈知南扯着嘴角笑,“那个,您要不找别人来试试——”
沈知南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少他娘的贫,赶紧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