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碎裂的碗碟,脚下就是滚在当地的米饭锅,在吴童认知范围里,这个场景的确超纲了。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大叔,你家昨晚遭雷劈了?锅都能炸?”
吴童从地上捡起扁了的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沈知南不出声,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坐下,在桌上翻出烟盒点了根烟,烟从鼻孔往外喷,像是个点燃的炮仗,事实上,他胃里点着一把火。
“大叔,你一个人住?”
吴童有心赖着沈知南,弄一张长期饭票,这念头在医院的时候就动了,他跟护士问了地址,做足了准备要留下来。
沈知南像是地主家新聘的监工,眼都不眨的看着他收拾,闻声“嗯”了一句,再没搭话。
“大叔,你不会做饭,那你以前怎么办?”吴童一边收拾,一边动心思跟沈知南提留下来的事情。
“之前有个伙计会做饭。”
“那个伙计不在了?”吴童看着他,黑亮的一双眼闪着光,沈知南又“嗯”了一声,盯着他看。
吴童笑起来,虎牙尖尖,“大叔,你把我留下吧,你缺个伙计,一时半会儿也没合适的人,我本来还想着怎么报答你,现在看来这正好是个机会,也省的我一直欠你个天大的人情。”
沈知南在烟灰缸摁灭了烟头,抬头扫了他一眼。
吴童看着他眼神有些心虚,他不是单纯的报恩,说的难听点就是一借口,沈知南那个眼神让他有种一眼被识破的错觉。
他撇开脸,假装忙着扫地,收拾厨房。
厨房里能用的食材不多,吴童打开冰箱,上面整整齐齐码满了啤酒,啤酒正中间贴了一张便利贴。
“老板,下面有鱼跟肉,还有速冻饺子,都是新鲜的,应该够撑到你找到下一个伙计了,要是不会做给我打电话,不要经常吃外卖,水电费已经交了,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晚上来找酒喝,看到便利贴的时候,不要太想念我,本来想当年给你说,你睡的死沉,只能这样了,等我赚钱了回来看你!”
便利贴粘在上面,吴童没有动,扭头朝外看了眼沈知南。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出神,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了根烟,烟灰烧出了老长一截。
吴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从冰箱里找出食材开始做饭。
“还要多久才能好?!”
一直没人声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个声音来,吴童抖了一激灵,回头看沈知南正靠着门看他,见他没回应,用下巴点了点锅的方向,问,“什么时候能好?”
“大概还得十几分钟。”
沈知南皱眉,“用不了吧,闻起来好像已经熟了。”
吴童忍不住笑,刚想说话,沈知南肚子里又是一阵响,他咬了咬嘴,脸色有些不耐烦,嘴里嘟囔了句,“磨磨唧唧!”转身出了厨房。
吴童摸着下巴看他,再也憋不住,“噗嗤”就笑出了声。
等把饭桌摆满了菜,吴童半点都没错过沈知南咽口水的小动作,拍着手问,“怎么样?”
沈知南拿了筷子开动,动作极快的塞了几口咽下,一抬头就看到吴童黑漆漆的眼盯着自己。
“好吃吗?”他又问,声音平平淡淡,落进沈知南耳朵里有种蛊惑的力量。
他盯着自己碗里瞬间减少的饭,忍不住点了下头。
看到他点头,吴童笑的满足,“大叔,你把我留下吧,你看我又不是骗你,做饭洗碗我都能帮的上手。”
沈知南手上的筷子顿了顿。
饭做的好,腿脚利索,是个勤快的免费劳力,这对他很有诱惑力。
吴童的话实实在在的让他动摇,他踢了踢脚底的人字拖,垂着眼问,“怎么?不想回自己的地方去,想当打杂的?”
吴童眼神暗了暗,笑的牵强,“大叔,别这么说,我这不是想当打杂的,我这是一门心思来报恩的。”
沈知南扫了他一眼,“留下也行,打杂就做个好打杂的,好好给做事,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他语气冷淡,像是警告又像是训导,吴童却不以为意,挑着眉,笑的没心没肺道,“行啊,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吃完饭就去把这收拾!还有把这屋子该拾掇的都拾掇干净了。”沈知南说完,撂了筷子下楼。
吴童消化着他这句话,半天没缓上气,真就这么不客气?直接把他当打杂的使?!
可能是一餐饱饭,一个免费劳力带来的满足,沈知南昨天一整天的懊恼烦躁,消退的所剩无几,在关上门的一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了下。
吴童收拾好了碗筷跟厨房,又花费了半天时间,将他整间屋子收拾妥帖,拎着大包小包的垃圾下楼。
倒了垃圾回来,他正见沈知南叼着根烟,坐在落日的余晖里。
大概是夕阳暖色调的光影将他脸上惯有的浮躁暴戾气息给遮盖住了,男人侧脸的剪影显得沉毅,跟平常的颓靡有所不同。
吴童看着他,那种莫名其妙熟悉感又冒出来,他抓了抓头发,想不出来这古怪感觉的由来。
他走过去坐下,叫道,“大叔,你以前干什么的,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什么风云人物来的?”
沈知南转头皱眉看着他。
“不是,说真的,我发现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就那种武侠小说里,隐世高人的气质!”
沈知南抖了抖烟灰,把烟塞回嘴里,“全收拾好了?”
吴童点头“嗯”了声,继续刚才的话题,“大叔,你跟我聊聊你以前的事儿吧……”
“闲的是吧?!去把里面柜台的酒都摆满了,桌子收拾了!”
吴童脸一抽,沈知南抬脚踹他,“少磨磨蹭蹭,赶紧的!”
“能不这么周扒皮吗?!”
吴童躲开他踢过来的脚,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抓狂,第一天就是这种待遇,以后还怎么处?!
“能——”沈知南拖长了音,“大不了我再招一个勤快的!”
吴童转身往酒馆里走,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这把他认栽!谁让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要留下呢,不过来日方长,他还不信自己能被个大叔吃的死死。
既然敢留下,他就没觉得沈知南是个真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