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吴童反复了一阵，他琢磨不透沈知南的想法。
在省队很容易打听出，他被强制离职的原因，队员们的不认可，教练们的排斥，不论出于什么，吴童都觉得沈知南没必要管参加国家队集训那几个人的情况。
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对沈知南的态度，而是不珍惜。
一个世界级泳将的点拨，作为省队队员有机会接受，还不珍惜，在吴童看来已经失去的一些东西。
他们可能并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运动员。
吴童在床上翻来覆去，沈知南站在阳台上抽烟，见他屋里的灯关了亮起来，不由的皱眉，刚要进去问问怎么回事，吴童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还没睡？”
“又抽烟？！”
两人同时开口，吴童狠狠揉了把头发先回答道，“睡不着，你不也睡不着？”
“在想什么睡不着？”沈知南递了罐啤酒给他，随手将烟灭了，给自己也取了一罐。
吴童看着自己手上的酒有点意外的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沈知南还会主动给他酒。
沈知南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接过去，问，“怎么？不会喝？”
“没，以为你不会让我喝酒呢。”
“偶尔少喝点，助眠。”沈知南灌了口酒，靠在墙上背对着窗户外的璀璨世界，漫不经心的又问，“说说，不安分睡觉想什么呢？”
“大叔，你之前带的那几个人真的怎么样？”
吴童双手撑着窗台，扭过脸看着他，四目相对，沈知南直视他笔直投来的目光，点头，回答了两个字，“不错！”
吴童没说话，但眼神把他那声反问诠释的完美。
于是沈知南反问，“对你来说这很重要？”
吴童倒是认真想了下，最后点头，“他们对你的指导不满，可能并不适合做一个真正的运动员，为什么还要让我去跟他们比？”
“那你之前跟蔺青提出比赛又是为什么？”
“为了帮你灭他威风啊！”
看着吴童一脸正气的回应，沈知南失笑，摇头道，“他们现在可能暂时离做一个真正有自觉性的运动员有差距，但先天条件让他们有了机会，也许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带他们往前走，他们就能向着目标靠近一步，这天赋是个难得的东西，我总不能看着它白白浪费啊。”
吴童有在仔细听他说话，等他说完，沉默了一阵子，他抬头看着沈知南逐字逐句的问，“那你呢？”
沈知南听了这三个字，笑了声道，“我现在不就是物尽其用吗？”
他知道吴童想表达什么，无非就是想他也重拾起丢了东西，只不过他更清楚是不可能的了。
扔掉手里的啤酒罐，沈知南拍了下吴童的肩，“早点睡。”转身回了卧室，没给他留下再开口的机会。
吴童晃着手里的酒，无奈苦笑，他从来没忘记过他的目标要刷新沈知南留下来的每一个的记录，每一个！
然后终级目标，真真正正的赢他一把。
可，如今，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这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看不到在赛场上的沈知南，他很难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找到曾经偶像的影子。
现在的沈知南，在他心里，仍旧不是从前他想要一决高下的那个人。
想到这，吴童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易拉罐被捏到了变形，发出“喀啦”一声脆响。
他长长的叹出口，脸上被外面绚烂的光染上缤纷色彩，却仍旧是一片黯淡。
早上，因为昨晚的失眠，吴童比往常晚起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沈知南敲门把人给叫了醒来。
吴童坐在餐桌前听沈知南数落。
“昨晚嘚瑟，还人家不是运动员，怎么，你是，你按照国家队集合的日常来训练起床啊？！”
吴童磨了阵牙，听他反复絮叨，终于忍不住反击，“大叔，我的作息规律一直都按训练日常来的……”
“除了今早以外，是不是？”
沈知南看他因为一句话憋红了的脸，笑了声，吴童忍无可忍，呲牙凶人。
早餐吃的几乎是刀光剑影的。
直到到了游泳馆开始热身，吴童对沈知南都是黑着脸的，等热身结束，他回头看沈知南，等他指示。
“四种姿势各200游一遍，不用快。”
吴童知道这个800米是为了体会水感，水感这东西，其实一开始在学习游泳的时候，就已经在接触，只是那时候是无意识的。
而在后面，他真正学会了游泳，开始凭借技巧来加快速度，从小在无意识在水下体会适应的感觉，会不经意在比赛的过程中辅助自己。
那种感觉很微妙，有四个字可以最真切的形容——
如鱼得水！
曾经在赛场上，他有过那种感觉，在那个时候，水不是阻力，而是能够演化为推动力，他能感受到他手臂划出，腿脚拍打过后，每一动作带起的气泡跟水纹的每一处波动带着他前进。
不会很累，反而觉得自在。
吴童在水底游得极为缓慢，像是在分解动作一样，他伸展手臂感受每一次运动过，身边的水包裹着他，带着他一起向前的那种感受。
沈知南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松动，即便他不下水，他也能感受到吴童现在的状况。
水感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有的人天生水感就好，相当于老天赏饭吃，为本来的实力锦上添花。
其实吴童的水感并不差，只是他太急，没有意识把握这种感觉，就像方向感对狙击手来说一样，那是提升所有感官的敏锐度，但需要好好掌握利用，这个纠正的过程需要时间，也需要领悟。
吴童在水里没忘沈知南交代的四种泳姿切换，从自由泳换成蝶泳，游了几下，他很快察觉，蝶泳比自由泳似乎更能体察水感的存在。
蝶泳的姿势在游泳里是最美的，沈知南在水池边上眯眼，看着他从开始的分解动作逐渐的不自觉加速，手臂飞舞，像是在水上挥着翅膀的蝴蝶……
轻快而飘逸！
他握了握拳，在心里忍不住的叫了声好，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带着那种飞舞的感觉一直前进，毫无阻力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