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枫看着他的表情,撇了撇嘴道,“刚才那话我收回……”
沈知南笑笑,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想聊个听起来让人觉得轻松的话题。
只是没等他开口,钱枫突然沉下声来,问了另一个让他更觉沉重的问题。
他道,“阿南,你还记得姜舒吗?!”
沈知南放在嘴边的水杯顿住,有那么几秒,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完全的失了神。
半晌后,他放下手里握紧的杯子,垂下眼帘道,“提她干什么?”
“锦标赛上的现场采访,她看到了,她想见你!”
姜舒在看到现场采访后,第一时间找了钱枫,却没有来找他,甚至只是让钱枫带来了这样一句话。
沈知南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她的善解人意,感激她即便能够从钱枫那儿得到自己的地址,却也没有直接找到这儿来。
现在的他,没办法直面曾经的队友跟朋友。
他感激姜舒对他的了解,了解他在这时候无言直面大家的心,并保全了他。
沈知南觉得庆幸,庆幸他跟姜舒多年来相互扶持下产生的默契与了解,没有在时间的洗礼下消散。
钱枫看着他沉默不语,觉得心里堵得慌,他问,“阿南,这次不见,难道你是打算永远不见面了吗?”
“起码现在,我不能见她。”沈知南垂着头开口。
钱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了口。
姜舒跟他们一样,也是国家队的职业运动员,她陪着沈知南经历了他的所有辉煌。
然而,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将自己落魄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展现给见证过了他辉煌的女人去看。
钱枫是想骂醒他,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了。
空气凝固,时间却没有被静止,就那么在不知不觉中在沉默下静静的流失。
“阿南,还是那句话,人要向前看……”
“是,向前看,向前看又能怎么样,我回不到过去,更不可能有比过去更好……”
“所以呢?”
钱枫站起来看着他,有那么一刻,他想骂醒沈知南,而事实他也这么做了。
“靠回不去了这个借口,得过且过?”
沈知南咬着烟头,垂下眼来躲开了钱枫质问的那道目光。
他扯着嘴角道,“我现在没有得过且过!”
“没有吴童呢?没有吴童你又要怎么样?”
沈知南舔着牙根,抬头来,对着他笑,“什么怎么样?!”
带了质问口吻的一句话,让钱枫无力反驳,不是这句话,而是沈知南的语气跟神情。
从销声匿影到现在出现以来,钱枫能从他每一个落寞的神色里察觉出他的痛苦跟纠结,游泳对沈知南来说是他的命,他舍了命,比谁都难过……
姜舒没有在这时候逼他,他也不该来的。
钱枫看着他犯人神情,之前激起来的满腔怒气瞬间熄了火,叹了声气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开门前,沈知南突然出声。
“对不起!”
钱枫回头,只见他狠狠的揉了把脸,站起来道,“枫哥,对不起,我……”
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话到了嘴边,沈知南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可以,说他能够重回赛场?!
他说不出口,他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回不去了!
他现在能离过去、离游泳最近的就是教练,也只能是教练了。
钱枫看着他满脸痛苦,伸手在他肩膀拍了拍,道,“我只是想说,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向前看!你能行!”
站在窗户前,目送钱枫离开,沈知南夹了根烟刚塞到嘴里,吴童推开门揉着眼朝他走了过来。
“醒了?”沈知南低头点烟。
吴童伸手从他嘴里把叼着的烟抢了下来,他抬眼,灯光下,沈知南半脸凝着一层霜。
“拿来!”沈知南伸手。
吴童将燃起来的烟错灭了,望着窗外,“刚才你们吵架的话,我听到了。”
他回头,沈知南皱着眉,转身靠着窗台站着。
夜色很暗,看不见星跟月,高楼林立下星星点点的灯影,在这块黑幕下,显得渺小。
“如果让我在现在离开赛场,不再游泳,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有活着的乐趣了。”
吴童出声,他的目光始终向着那片遥远的沉黑天际,声音割裂寂静,像是在沈知南的心上划了一道。
“我想在赛场上遇见你,如果有机会,更希望能跟你同台竞技!”
他转头,看向沈知南,眸中带水,泛着璀璨的光,如夜星明朗。
沈知南看着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因为这句话,跳动变得快了的心脏。
“大叔——”
吴童打破一室寂静,沈知南回过神来,冲他笑道,“不会遇上,也没有机会了。”
他说完转身回屋,门阖上的那“砰”的一声,磕到吴童的心上,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沈知南转身离开前的那个笑,在他脑海里反复。
那个苦笑,带着无奈跟不甘,更多的是苍凉。
是他不能够完全体会的复杂心酸,或者在复出的这件事上,他们都不该太急了。
吴童有些自责,自责在钱枫已经步步紧逼后,他出来使了最后的力,将沈知南逼到这步田地,如果他没有说的那样直白,也许,沈知南不会斩钉截铁的否决他的希望。
如果不是过去太沉痛,谁会平白放弃自己一生追逐?
吴童笑了声,一方窗口外的那片天,城市的夜,黑的混沌,远处有缥缈的星光,熹微明亮的光星正闪烁着……
他站了半晌,收回远眺的视线,打了个大大的哈切,抬脚回房。
路过沈知南的卧室前,吴童又返了回来,伸手敲门,“大叔,吸烟有害健康!”
屋里,沈知南对准烟头的火光偏了偏,烟没能燃起来,他皱眉。
“吸二手烟,更有害健康!”吴童继续,“我需要一个健康的环境茁壮成长!”
“滚蛋!”沈知南手里的火砸在门上,发出一个不友好的落地声。
吴童往后跳了一步,耸着肩笑。
每次,把沈知南惹到炸毛,他都忍不住的想乐。
他不介意做几分钟的出气筒,跟沈知南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太清楚了,他是真火还是假火。
像这样能够发泄的假火,吴童倒觉得比憋着强多了,他乐的勾动沈知南的假火,鸡飞狗跳过,所有当真过的不愉快都好像能抹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