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柳中澄，可以死，但必须要死得其所，绝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一刻，白浅离终于在这个转牛角尖的老头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很好！知道怕就行。
“怎么样？柳大人，对于本王妃刚刚的提议，您以为如何。”
此刻的白浅离，就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像柳中澄这样的凡夫俗子，从来只有仰望的份。
现在的他才知道，跟北宸冥斗，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输。
而且是，输得一败涂地。
“不说话的意思，是代表赞同了本王妃的观点吗？”白浅离故意在柳中澄的面前，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处事不惊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此刻，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人，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呃，对了，本王妃忘了，你被点了哑穴，说不出来话了。”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个魅惑众生的微笑，可对于柳中澄来说，那并不是可是存好心的微笑。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白浅离快速的在柳中澄的胸口点了两下，接下来，就是一个老头止不住的咳嗽声。
虽然还是不能动，但至少可以说话了。
“你，你……你……”
柳中澄瞪着白浅离，好半天也没有憋得出来一句完整的路。
他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行事的，如果真的如这个女人刚刚所说，那她想要他柳家，一夜间灰飞烟灭，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既然知道这段时间的麻烦，他乃是幕后主使。她为什么不这样做？
愤恨的眼神之后，是重重的疑问。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一个眼神，白浅离已经全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很好，总算没有辜负她，在这么冷的大冬天，特意跑过来这一趟。
“柳大人想到了什么？”白浅离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的贵妃椅上，一只脚伸在了案前旁。
那个坐姿，可不像一个堂堂的王妃娘娘，更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世外高人。
她来这里，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客人，跟柳中澄说得这些事，也只是一直以风轻云淡的语气说的。
“王妃娘娘既然什么都已经计划好了，为什么不直接行动？除掉我这种眼中钉，肉中刺，岂不是更加省事，何必特意跑这一趟，来这里，跟我这个老头子多费唇舌。”
“拍拍拍！”
柳中澄一说完，白浅离就响起了三声击掌声。
“柳大人终于反应过来，说到重点了。你说，本王妃为什么要多费唇舌呢？”
“你做的事情，的确让人恨的牙痒痒，但也确实没有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本王妃若是真的想要杀你，又哪里需要自己动手。你怕是早就已经成了阎王手下的小鬼了。”
这话白浅离绝对不是恐吓他，柳中澄心知肚明。
“你身居中书令多年，也算是这海岛的老臣，就算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可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本王妃，不会杀你！”
这一句“不会杀你”，算是给这个老头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此刻的白浅离，也收起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你女儿的死，你便把所有的责任，全都归结到皇帝和冥王的身上，你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若是真的只想要女儿幸福，不图其他的，就不会答应把你嫁进行宫。”
“你种了因，所以才会被叶鹤群盯上，这就是果。若你不让你女儿去趟行宫浑水，她现在还安安稳稳的活着，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不过是你，自私怯弱的表现罢了。”
白浅离振振有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在了柳中澄的心上。
他心底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就这样，被白浅离毫不留情的曝光在了太阳底下。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
柳中澄双眼瞪得比牛眼睛还大，里面还布满了红血丝，那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身子虽然被白浅离点了穴道，现在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呼吸也明显急促了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一样。
而这，也恰好表明，他在心虚。
“你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不是吗？你的女儿，是被你利用，被你当成棋子，才让叶鹤群有可趁之机。是你！是你亲手断送了自己女儿的性命，你不怪得任何人。”
白浅离说完，将手中的杯子，猛得一声，摔到了柳中澄的面前。
原本就已经备受煎熬的老头子，被白浅离最后这几句狠话，说得连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有了。
脖子上早就已经青筋腾腾，一双眼睛，像盯什么似的，盯着白浅离，眼泪也开始止不住的流，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不，不是这样的。”
白浅离见他这幅样子，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既然如此，也就没有那个必须，再束缚着他了。
两步上前，在柳中澄的左边胸口，点了两下，解了他的穴道。
本来是被解了穴道，可这老头，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整个身体已经达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一下子软了下去。
若不是身后，刚好有一把椅子，可以接住他，他一定会毫不意外的，摔下去。
此刻的柳中澄，已经像是一个打了霜的茄子，眼里无神，表情木讷，也不说话，就这样，痴痴的坐着。
白浅离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有一丝的不忍，她也是失去过亲人的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若是用生不如死，根本不能表明内心的痛苦。
良久，白浅离从袖口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条，轻轻的放在离柳中澄最近的地方。
然后朱唇轻启，缓缓的说道。
“这里，是你女儿葬身之处，是从叶鹤群的口中所得。他们下手很快，你女儿并没有多大的痛苦，你去把她接回来吧，也算是，让她有个安身之处。”
白浅离说完，复杂的看了柳中澄一眼，作势就准备转身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到底是可怜他，毕竟弄成这个样子，他们谁都不是赢家。
“柳大人，升官发财，说到底就是黄粱一梦，能和亲人相守在一起，才是莫大的幸福。”
白浅离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直接运用轻功离开了。
后来这辈子，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柳大人。听说自从白浅离走了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向皇帝辞了官，还袒露了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
好在皇帝宅心仁厚，并没有怎么怪罪他，允许了他的请求，放他回了老家。
后来他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白浅离想，他一定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那个老头现在，也一定是过得非常幸福的。
倒是北宸冥，处理好了门外百姓跪宫的事情之后，回到房间里，没有看到白浅离的踪影，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他自然是相信白浅离的实力，对付一个柳中澄，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担心。好几次打算出去找找那个小女人，可又想起白浅离临走之前的嘱咐，一定要等她回来。
明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北宸冥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几辈子一样。
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一声“阿冥”，北宸冥想都没想，直接转身，抱住了刚刚回来的白浅离。好像抱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怎么了？阿冥？”
白浅离有些疑惑，回抱着这个男人，轻柔的问道。
“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
一句话，没有浓厚的色彩，没有华丽的词藻。可就是能让白浅离，觉得心头一暖。
就像是一个衣着单薄的人，在风口边站了很久，而他的出现，为她披上了一件大衣。
“对不起阿冥，让你担心了。不过好在，这件事情一过，我们就真的可以顺利的离开了。”
白浅离贴在北宸冥的胸口，脸上全是满足的微笑。
“夫人，难为你了。”
“你我夫妇一体，原本就应该一起面对的，说什么难为不难为的。阿冥，今晚之后，柳中澄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跪宫的事情，怎么样了？”
虽然她知道她的阿冥，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可还是想要问一问。
“不过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没什么大不了。夫人放心，为夫已经处理好了。”
北宸冥说完，两个人相互微笑致意，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恰好这时，天边的霞光初现，最黑暗的那段时光，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