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城南的中书令府,平静得有些可怕。
这位柳大人,虽然曾经想到,要靠女儿柳如是的身份,拉近与行宫冥王之间的关系,以求自己在朝廷能够走得更远,他柳家的声望,比现在还要高。
后来才发现,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阴谋,一场叶鹤群主谋,北宸冥间接参与了的巨大阴谋。
他柳家,他的女儿,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牺牲品。
如今更是,死得不明不白,连一丁点的尸骨,都找不到。
就因为他龙家人,是这海岛的主人,就可以这样,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和生命吗。
他柳中澄,好歹也在这朝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就算别的本事没有学到,可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冥王殿下真正爱着的,一直都是他的正妻,白浅离。也知道,先前与长公主不合,也是因为这个白浅离。
他们想出海岛,他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砰砰砰!”三声极其有规律的敲门声,在柳中澄的书房里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能来这里,而且还如此规规矩矩的,除了柳中澄的妾侍,静夫人,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进来!”男低声沉沉的响起,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老爷!怎么又开始抽上大烟了?先帝不是下过圣旨,不让您再抽这种东西了吗?”
静夫人进来,就看到柳中澄肆意的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猛吸着手里的大烟袋。
知道中书令大人的人都知道,这老头,什么都好,才气有,人还比较廉洁,从来不贪赃枉法,在海岛这么多年,做的事情也算是上对得起国君,下对得起百姓。
龙傲天在世的时候,也是颇为赏识他的。要说这唯一不好的地方,恐怕就是这大烟袋了。
柳大人嗜烟如命,这件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本来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好歹也是朝中的正二品大官。
一个月的俸禄,抽点大烟也是抽得起的。龙傲天虽然曾经嘲笑过他,但两个人都没有往心里去,这事就算了。
直到后来有一年,这老头因为抽大烟,伤到了肝,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就疼痛难当,还没有出宫门就倒下了。
他倒下了不要紧,可这眼袋里飞出来的火星子,却差点烧了整个皇宫。
自此之后,龙傲天就下了圣旨,朝中官员,一律不许抽大烟袋,否则按欺君之罪处罚。
这道圣旨一下,所有人都知道,是针对谁的。
柳中澄自己倒也知趣了,从那以后,就真的没有再抽过这大烟袋。
记了这么多年,今日突然抽了起来,旁人问一句,也无可厚非。
况且这位静夫人,虽然是个妾侍,可也算得上是这中书令府中的女主人了。
柳如是的母亲走得早,而柳中澄自从发妻走了之后,一度伤心欲绝,以空悬正妻之位多年的方式,来惦念自己的发妻。
这个静夫人,也是因为性子很像柳如是的母亲,才多受了几分丈夫的宠爱。
好在她自己也知道,她不过就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坐上这正妻之位。
不争不吵,这么多年,府里到也平平静静。她膝下有一个儿子,虽然生了儿子,但也没有因为有了儿子而嚣张跋扈。与柳如是的关系,也处理得很不错。
也就是因为这些因素,这些年,在这府里,也算是很得柳中澄的青睐。
她之所以会说那一句话,完全就是一个妻子,想要关心丈夫。
毕竟,如果被安上这个,违抗先帝圣旨的罪名,恐怕就算不死,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可她,明显低估了柳中澄此刻心中的郁结。
“怎么?现在在家里抽个大烟也不行了?先帝?呵呵,先帝已经死了,老夫还不信了,他龙傲天,还能从地下爬出来找老夫索命?他这么多年,戏弄我柳家,戏弄得还不够吗?老夫今日别说抽大烟,就算是骂了他又如何?”
“你若是想要去告状,尽管去就是了,老夫不怕。大不了就是人头落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而已,去地下,老夫正好找他算算账,把我的如是还给我。”
柳中澄听了静夫人的话,就立刻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浑身还有一种烟酒交织在一起的刺鼻的气味。
也不知道,在静夫人没有来之前,他喝了多少酒。
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丝毫文官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地痞流氓,少见草寇的样子。
饶是静夫人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柳中澄这个样子过。
一时间,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良久,看到柳中澄马上就要跌跌撞撞的出门了,静夫人才反应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拉住丈夫,不然他让他就这样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爷,您在说什么?您知道的,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妾身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妾身的心里也不好受。”
“老爷,你打骂妾身吧,要妾身怎么样都可以,只是您,万万不能就这样出去啊!那是先帝下的圣旨,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对于老爷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呀。”
静夫人边哭边喊到,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下子,死死的抱住了柳中澄的大腿,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松手。
就是这样,柳中澄用了半天的时间,硬是没有从静夫人的手中离得开。
“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还敢干涉本官的行为。你放开手,不然信不信老夫马上赐一张休书给你。”
柳中澄威胁道,虽然威胁的语气,已经恍惚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了,可嘴上,却是一点也没有饶过人。
“老爷,我休了妾身吧,你就算是休了妾身,妾身也不放手,妾身不能看着您这样啊!老爷,就算妾身求求你了。”
白浅离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心里不禁感动了一把。她见过太多太多,妾侍为了上位,不折手段的行为了。
女人跟女人之间,一旦产生了敌意,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况且,柳中澄的心里虽然有一朵白莲花,可终究,佳人已逝,这个静夫人,如果真的想上位,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却没有这样做,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卑不亢。一门心思的为自己的丈夫好。
生在这种环境里,还能保持如此贤惠的女人,白浅离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可惜,这个柳中澄,太喜欢转牛角尖了。
“滚,贱人!你懂什么?如是死得不明不白,他老江家的女儿,明明已经被长公主捉奸在床了,却依然能混个郡主的身份,还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我可怜的如儿,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做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牺牲品,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他北宸冥做了这些事,还想离开带着心爱的女人离开海岛,远走高飞。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就非要让他走不了,我就非要他龙雪炎,左右为难。”
柳中澄说完,右腿猛烈的踢了一下静夫人,静夫人吃痛,条件反射的离开了。
而没有了束缚的柳中澄,就像是逃脱了靠拢的狮子一下,下意识的就准备往外走去。不管身后的静夫人,在怎么苦苦的哀求他,他都充耳不闻。
可他的一只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一盆水,从天而降,一种极大的冲击力,往柳中澄的脸上扑去。
他下意识的想要用双手去挡住自己的脸,可到底没有来得及。
不出意料的,那盆水,一点没有跑偏的往柳中澄的脸上刺去。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这里又是海岛,以寒冷出名的海岛啊!
正常人就算是裹着大棉衣,也需要抱个热水壶才能群暖,又哪里经得起凉水的冲击。
“啊!”
被水的冲击力推到,而且已经成了落汤鸡的柳中澄,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正准备睁开湿漉漉的双眼,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怎么对他时。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柳大人,现在,可清醒一些了?”
这个声音,柳中澄能听得出来,但是他不敢相信,不可能,那个女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应该在行宫才对呀。
可下一秒,静夫人的说话声,彻底把柳中澄拉回了现实。
“妾身见过王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请安。”
静夫人战战兢兢的爬到白浅离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期盼,就是他们刚刚说的话,白浅离没有听到。
而一旁的柳中澄,在听到这话时,猛烈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人,不是白浅离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