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章到县衙报案,遇上了仙人跳,嵇康沉吟片刻问:“许公子,你可知道那少妇和丈夫各自叫什么?”
许彦章一愣,说:“那少妇我只知道她叫盈盈,丈夫的名字却不知。”
嵇康为难道:“只有盈盈两个字,其他不知?叫盈盈的女孩多了去了,这可是很难找。”
许彦章忽然跪下说:“大人,我父亲给我带出来的钱,几乎都用在她身上了,我回去没法交代!还请大人帮忙,追回了银子,我宁愿酬谢大人五百两!”
嵇康笑笑说:“我自然不会要你的银子,我听你说,曾经有一个老汉告诉你,这城里有一伙暗娼与无赖合伙,专门以色相设局;暗娼装成良家妇女模样,单等外地人上钩,然后男的出马玩仙人跳,劫走钱财。
这就有了一条线索,那老汉在你被骗的那家附近遇到你,必然住得不远,再遇上他,你能不能认出他?”
许彦章想了想说:“应该能认出来,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还去那附近找那老汉?”
嵇康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许彦章连忙跟上。
到了那所房子,嵇康请人叫来里长,让许彦章描述了那老汉的长相;里长笑道:“巧了,这人正是我家隔壁邻居卢老汉,我这就请他来。”
不一会儿,卢老汉精神抖擞地来了,一见许彦章就问:“小伙子,你怎么还来这里?没被骗够吗?”
许彦章拱手施礼说:“老丈,多谢指点 ,我已经报官,这位大人就是官府中人,是来帮我追回失银的。”
卢老汉打量打量了嵇康,惊喜地说:“这不是嵇康大人吗?久仰久仰!”
说完就要行礼,嵇康连忙扶住他说:“老人家不必多礼,办案要紧,请提供线索吧。”
老汉说:“这城里有一伙暗娼与无赖们合伙,专门以色相设局;暗娼装成良家妇女模样,单等外地人上钩,然后男的出马玩仙人跳,劫走钱财。
许彦章上当被劫财的那间屋子,已经人去屋空,大门上新贴了“出租”两个字。”
嵇康看了看那门,果然如此。
于是嵇康问:“卢老伯,这房东会不会与仙人跳的团伙有勾结?”
卢老汉摇摇头说:“没有,我住在这附近几十年,深知房东的为人,是个老实人,他不会参与坏人的事,只是出租房子拿房钱。”
嵇康沉吟片刻问:“那么租房子的客人是哪里人,房东总该知道吧?”
里长插话说:“大人,要不我去把房东请来一趟?”
嵇康点点头,里长很快把房东请来。
房东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见到嵇康颤颤巍巍地要下拜,嵇康连忙扶起她。
老妪说:“老身今年七十岁了,老伴不幸早逝,儿子和媳妇住又不孝顺,我只有靠这几间房子出租,换点钱养老。房子里出事的事我也听说了,却和老身没有关系,老身只知道租房子的盈盈姑娘,经常在城东一带出没,听说她是个暗娼,有不少相好的,其他情况老身就不知道了。”
嵇康喜道:“谢谢你老夫人,有这条线索就足够了。”
说完嵇康又谢了里长,带着许彦章步行到城东。
许彦章问:“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找盈盈?”
嵇康沉吟道:“按照你描述的盈盈,应该是个高级妓女,起码不会站在花柳巷中迎客。我们去这附近最大的酒楼找找看?”
许彦章诧异地问:“大人,找个暗娼,却去酒楼做什么?”
嵇康说:“酒色不分家!好色的人,往往先吃饱了才干那事,而且暗娼有几个不好吃的?她们完全可以扮作良家妇女,和嫖客出双入对。”
许彦章恍然大悟,说:“还是大人高明,莫非大人也爱好这口?”
嵇康笑答:“比如你爱养鸟,养着观赏,但是你愿意变作鸟被关在笼子里吗?所以我懂得嫖客的心理,并不是说我就是嫖客。”
许彦章歉然道:“大人勿怪,是我失言了。”
嵇康笑笑,也不怪他,说话间走到了一家叫“陈香阁”的酒楼。
许彦章兴奋地说:“我来过这家酒楼吃饭,这家卖的酒是陈酒,所以叫‘陈香阁’。酒确实不错,不过我没在里面发现过娼妓。”
嵇康微微一笑说:“暗娼,顾名思义,就是暗中做皮肉生意的,怎会让你明明白白地看出来?但是暗娼也有特点,她们看见男人眼神游移不定,遇到穿着阔气的男人,自然会多看几眼,眼神也很轻浮,你多观察观察就明白了。”
许彦章欣悦地跟着嵇康走进了酒楼,在里面四处打量。
果然如嵇康所说,有几个女人含情脉脉地注视他,一副想搭讪的样子。
许彦章左顾右盼,却没有看见他想找的盈盈,于是失望地对嵇康摇摇头。
嵇康安慰他说:“不要气馁,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于是许彦章跟着嵇康,又来到一家有名气的酒楼,叫“三碗醉”。
许彦章看看酒店招牌说:“这家店名起得甚有意思,开酒楼的都希望客人多喝一些酒,多吃一些菜,赚的钱才多,而这家店却叫这个名字,难道是希望客人喝醉?”
嵇康笑道:“我来过这家,这家酒楼的老板很聪明,店名是叫‘三碗醉’,而三碗往往喝不醉!来这家酒楼的客人,往往看了招牌就生了好胜心,非要点上三碗酒尝一尝。这么一来,酒量大的三碗不够喝,酒量小的,喝不完也是点了三碗酒,故而酒卖得很快!更有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要点上三碗酒试一试,而酒钱卖得比别家高一些,所以这家老板单单是卖酒,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许彦章不禁咂舌,说:“难怪孔圣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仅仅卖酒这一行,就有这么多门道!”
嵇康点点头,领着许彦章走上了“三碗醉”,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盈盈的身影。
许彦章失望地走下楼去,忽然眼前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抱着一个很大的酒葫芦走向前方。
许彦章连忙转头对嵇康说:“大人,那个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像是盈盈!她可能是来这里买酒,带回去和姘头喝的,我们追不追?”
嵇康正色道:“当然追,还愣着干什么!”
许彦章拔足就奔,嵇康自然也紧追不舍。
但是追了一阵,嵇康愣住了!前方忽然不见了盈盈的踪影,而当地是一片田野,没有树林!
嵇康心想,怕是遇见了异类了,不然盈盈不会凭空消失。
许彦章呆呆地站住,转头对嵇康说:“大人,这盈盈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你看见了没有?”
嵇康沉吟道:“我离得远些,只觉眼前一花,就不见了盈盈!这事蹊跷,恐怕你喜欢的盈盈是个异类!”
许彦章大吃一惊,问:“大人说的异类,是不是说盈盈是个妖怪?”
嵇康说:“正是,但我离他远,看不出是什么妖怪。”
许彦章面色大变,问:“那么现在怎么办?”
嵇康说:“这里四处空旷,就是妖怪也无处可藏。你看那边,有一排房子,我们过去看看。”
许彦章一看,目光尽头果然有一排房屋,屋后似乎还有树林,就迈步走了过去。
再说盈盈,发觉有人追踪,偷偷一看是被他害过的许彦章,急忙拔足就奔。
谁知逃了一阵,已到城外,进了田野里,许彦章还是穷追不舍,后门似乎还跟着一个同党一起追自己。
盈盈一急,遥遥看见前面一排房屋,连忙使出法力,往地下一钻,顷刻间就到了那排房屋前。
钻出地面一看,房屋都是红瓦黄墙,墙壁斑驳破旧,是座年久失修的古寺!
盈盈提着那个盛满美酒的大酒葫芦走了过去,一看古寺前面有一片不大的松树林,树林边上有一口水井,一个十多岁的小和尚正吃力地搅动木头轱辘,往上面打水。
盈盈走过去笑问:“小和尚,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出了家?你的师父在家吗?”
小和尚看了看盈盈,是一个风韵万种的少妇,脸一红,低下头说:“这座古寺里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师父出门去了。他每天除了访友喝酒,便是到山下化米化钱,也许因为老了的缘故,他很想招个徒弟,给他看看门,扫扫地,早晚做做饭,送个水,端个茶的。
有一天,他到山下面的一个庄里去化缘,看中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虽说是穿戴得不好,却长得高鼻大眼的,看上去又俊秀、又聪明,老和尚心生一计,对孩子的爹娘说:“穷人家是养不住这样好孩子的,要想让他长命百岁,只有把他舍进寺里出家。”这孩子的爹娘哭了一阵,真的把孩子舍进寺里去了。”
盈盈浅浅一笑,说:“你个小和尚还挺风趣,你说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吧?”
小和尚一笑,说:“正是,我被师父剃去了头发,换上了袈裟,便是一个小和尚了。老和尚还夸我聪明,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是他交代什么事情,我总能做好,有我看家,老和尚就放心地外出化缘去了。”
盈盈突然问:“小和尚,你会不会喝酒?”
小和尚挠挠头说:“我见师父喝过,闻起来挺香的,可是师父看得紧,说酒比油还贵,不许我偷喝一口,于是我就没有喝过。”
盈盈大方地把手中的酒葫芦往小和尚面前一举,说:“本姑娘今天布施你了,这葫芦酒拿去喝吧!”
小和尚惊喜地接过酒葫芦,闻了闻酒香,说:“真的给我的?”
盈盈说:“酒葫芦都在你手上了,还能有假?喝吧,能喝掉就喝光他。”
小和尚初次饮酒,捧着酒葫芦“咕嘟咕嘟”就饮,不一会儿脸就红了。
盈盈暗暗发笑,转头看了后面两眼,许彦章和另一个人已经走近了。
这时小和尚忽然往地上一倒,酒葫芦摔在一边,他喝醉了!
盈盈笑了笑,拾起地上汩汩流淌着美酒的葫芦,盖上塞子;然后念起咒语,对着小和尚比划了一番,小和尚立刻变成盈盈的模样,躺在地上酣睡,而真正的盈盈却闪身进了后面的树林,一溜烟走了。
不一会儿,许彦章带着嵇康快步赶来,两人都是头上微微出汗。
许彦章一看盈盈躺在地上睡觉,心中一愣,随即蹲下去把她拉起来,骂道:“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快快还我钱来!”
谁知盈盈一言不发,就靠着许彦章的手上沉睡。
许彦章百思不解,看着嵇康;嵇康叹息道:“放下她吧,她不是盈盈,真的盈盈早已金蝉脱壳跑了,也怪我大意。”
许彦章惊奇地问:“我手中抓着的,明明就是盈盈,大人怎么说不是?”
嵇康说:“我怀里有件宝贝叫墨玉佩,如果接近了妖怪,它会自动放光!而现在她没有示警,显然地上躺的是个凡人,不是盈盈。”
许彦章一吓,连忙把手中抓着的盈盈摆放在地上,呆呆地看着。
嵇康走到水井边,从地上放着的水桶里捧起一捧井水,走到盈盈身边,口念咒语,把水洒在盈盈身上。
说也奇怪,地上的盈盈立刻发生了变化,几乎是瞬间,变成了一个脸色酡红,憨憨入睡的小和尚!
许彦章大吃一惊,上去摇小和尚的胳膊,摇了半天才把他摇醒,问小和尚是谁?
小和尚一脸茫然地反问:“你是谁呀?我在这座寺庙前面,当然就是寺庙里的和尚!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有位女施主给我酒喝,我喝多了就人事不省了,直到你把我摇醒。咦,那位女施主呢?”
嵇康见和他也说不出什么名堂来,一拉许彦章说:“走吧,那个盈盈早就跑了。”
许彦章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嵇康说:“我想出主意了,那盈盈手里不是拿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吗?就从这里入手!”
说完嵇康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放在地上泼洒出来的美酒里蘸了蘸,再拿在手上,念起咒语。
没过多久,那根头发忽然不点自燃,冒出一缕缕青烟,向着左边飘去!
许彦章看了这神奇的法术,目瞪口呆;嵇康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闭上眼睛,切莫睁开,我让你睁你再睁开。”
许彦章服膺地紧闭双眼,嵇康喃喃念咒,向着青烟飘去的方向使出了缩地之法,许彦章只觉脚下一阵震动,转眼间人已经到了五里之外的一座池塘边上。
嵇康收了法,对许彦章说:“可以睁眼了。”
许彦章睁眼一看,已然是景物全非,正对面一座池塘,塘里浮漾着水葫芦和浮萍,塘水很清,游鱼可数,水草缕缕,很是清幽。
嵇康仔细看了一阵,指着池塘上浮游的一群鸭子说:“你的盈盈姑娘就在那里面。”
许彦章十分震惊地说:“大人,你是说我曾经喜欢的盈盈姑娘在这群鸭子里?”
嵇康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错不了!刚才这群鸭子从我面前不远处游过,我怀里的墨玉佩立刻就发出绿光示警,显然盈盈就是一只鸭子精!”
许彦章半信半疑地问:“可是那群鸭子有许多只,我怎么能知道哪只是盈盈变的?”
嵇康说:“盈盈已然修炼成人性,自然与其他鸭子不同!你看,鸭群中间有一只母鸭,个头比公鸭还大,一对眼睛十分灵动,顾盼生辉,不住地在打量我们。最奇特的是,它的尾部有一撮金色羽毛,而其他的鸭子并没有,很可能那只鸭子就是盈盈变的!”
许彦章仍是半信半疑,问:“大人,那只鸭子精盈盈游在水中央,我们如何抓她?”
嵇康刚要答话,忽然那只最大最神气的鸭子,竟然一跃而起,在水里站立起来!紧接着那只鸭子尾巴乱甩,尾部的一撮金色羽毛中,突然射出两支尾羽,正中在许彦章的胸口,许彦章“哎呀”一声,往后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