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户的管家被嵇康坐在马车里,带到几里路的地方。
嵇康对驾车的陆舒杰说:“就停在这里吧,准备记录。”
陆舒杰铺开纸张研墨提笔,嵇康说:“管家,你说吧。”
管家缓缓说道:“昨天早上,张二狗来我们府中,说求见老爷。我说时间太早了,老爷还没起床呢,你过会再来。
张二狗却不答应,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我立刻去回禀。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张二狗非常着急,就去替他回一声。
老爷刚刚起来,我小心地说有人求见,老爷不耐烦地说不见!我告诉他是张二狗求见,老爷立刻换了脸色,命我把他请到客厅奉茶。
后来张二狗和老爷在客厅里谈了很久,我不方便进去。
老爷出来时怒气冲冲地,命我去拿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来,再喊几个壮实的家丁来。
我遵命去找主母,要了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
老爷怒气冲冲地站在客厅门口,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银票,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我看见老爷带着笑脸,把张二狗送出了门,然后回来立刻对我说:“管家,你带几个人尾随张二狗,悄悄把他做了!然后把三千两银票拿回来,我重重有赏!”
我听了心里一惊,杀人可是命案,不是小事!
但是端人碗受人管,又不得不服从,于是我带了几个壮实的家丁出门,远远地尾随着张二狗。
张二狗怀里揣着银票,得意洋洋地走着,晃晃悠悠还哼着小曲。
我之前认识张二狗,还跟他喝过两次酒,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忍下手。
手下一个家奴邓三催促我说:“管家,下手吧,老爷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我想了想说:“这里离我们家太近,还是等他走远些再下手,免得牵连到老爷!”
邓三他们都听我的,于是我们又尾随了一段,出了村子了,前面有个大池塘。
张二狗走得渴了,弯腰到池塘里喝水;我一看机会来了,对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都会意,立刻冲了上去,两个人一组,四个人按住张二狗的两条胳膊,我亲自上去按住张二狗的头,把他的头死死按在水里。
张二狗敌不过我们五个人,嘴里不住地冒水泡,喝了一通水,笔直地不动了!
我第一次杀人,觉得很紧张,几个家奴也和我一样,看着张二狗的尸体,都没了主意。
还是我最先冷静下来,对着家奴们说:“趁着没人发现,我们赶紧挖坑把张二狗埋了,回去复命!”
于是我立刻从张二狗身上搜出三千两银票,大家就在池塘边上树木繁盛处,挖个土坑匆匆把张二狗埋了,回去复命。
张大户赏了我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我们都发下毒誓,此事绝不声张!
今天被大人识破,还乞从轻发落!
管家说完,陆舒杰也记录好了,把供词呈给嵇康看了看,嵇康让管家画押。
然后嵇康命陆舒杰把马车再驾回张大户家,大家一起下车和下马,留下陆舒杰看押管家和陆玉明,自己带着八名衙役直闯张大户府!
张大户家门口的一帮家奴,看见官府的人气势汹汹地往里闯,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没有人敢阻拦,只有偷偷地进去禀报。
张大户闻报心知不好,已经来不及逃走,只有硬着头皮迎了出来。
嵇康一见张大户,喝令拿下!衙役们立即冲上去,把张大户五花大绑,请嵇康发落。
嵇康下令就在张大户家的客厅里审问,于是张大户被推到客厅里,里面的几个家奴和丫鬟吓得一哄而散。
嵇康简单地说:“张大户,你杀害张二狗的事,我们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参与杀害的管家也招供了,你是如实招供,还是要我们动刑?”
张大户吓得瘫倒在地,想了一会,哭着说愿意招供!
嵇康随即命衙役找来纸笔,亲自记录口供。
张大户招供的,和管家说的一致,和嵇康推断的也一致。
张大户自从那夜在打麦场行淫被张二狗撞破、敲诈了一笔银子,心里就一直不安,他知道张二狗是个无赖,迟早还要找自己,拿这事要挟,敲诈点银子花。
果如其然,过了一阵子,张二狗登门,说要借些银子出去避避风头,因为陆鲁氏的裸尸被发现了!
自己也想给张二狗些银子,打发他逃到外地去,越远越好;谁知张二狗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五千两!
一番讨价还价后,砍到三千两,张二狗才勉强答应。
张大户在要管家去取银票时,就动了杀心!因为张二狗这样的无赖,向来言而无信,这次给了他银子,他尝到甜头,以后还会来索要,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张大户狠狠心,一咬牙,干脆派管家带几个人,把张二狗灭口了事!一劳永逸!
管家做掉张二狗后,张大户仔细问了经过,想想天衣无缝,赏了几个动手的每人一百两银子,因为高枕无忧了!
谁知嵇康是断案高手,觉得管家有嫌疑,三哄七诈,管家把自己招供了出来,案情败露!
嵇康飞快地写好供词,让张大户看了画押,然后派出四个衙役,去门外的马车上回合管家,令管家带路,去挖张二狗的尸首作为物证。
谁知衙役们去了一个时辰,回来禀报,张二狗的尸体挖出来了,却在张二狗尸体下面,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嵇康一惊,忙问其详。
衙役说:“大人,我们押着管家去埋尸的地点挖掘,他们埋得并不深,很快就在一棵大树下挖出了张二狗的尸体。同去的老王是个老手,发觉张二狗的尸体挖出来后,坑里尽是浮土,怀疑下面还埋有东西!
老王领着我们继续挖,没挖多久,出现一件女人衣服的一角!
我们大喜,接着挖,果然挖出了一具二十岁左右的女尸,长得颇有姿色,脸蛋还没腐烂,显然是埋尸不久。
我们把女尸连同张二狗的尸体一起抬了回来,乡长陆舒杰一眼就认出,这是老曹村的美女曹彩花,她父母已经去县衙报过女儿失踪,县里也派人找过,一直没有下落,成为悬案。
嵇康听了点点头,押着张大户出来,命他把参与杀害张二狗的其他四个家奴召集起来,一起押回县衙。
县令沈德才一听曹彩花的尸体找到了,心中大喜,一边把陆鲁氏的丈夫陆玉明释放,一边把张大户等案犯关押起来,然后与嵇康谈起了曹彩花的案情。
沈德才说:“嵇康大人,我是刚调任嵩县县令不久,发现嵩县的积案颇多,民怨甚大,就立即清理原任县令赵志高当任期间的旧案;我彻查悬而未决的大案要案,并发布公告,昭告百姓举报申诉,尽力为民伸冤。
在衙门一干衙役和书办的协助下,我发现本县丰收乡豪绅顾云明强娶民女曹彩花并致使其“失踪“一案存在诸多疑点,而且涉及人命关天,实属重大悬案和疑案,被列为彻查之首。
公告发布次日,衙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堂鼓声。
我立即下令升堂,在衙役们喊堂威的声音中,一位衣衫褴褛的民妇快步跨入大堂,噗通一声跪在堂上,呼天抢地地喊道:“冤枉啊!请大人为民妇伸冤!“
县丞凑近我小声说:“此人便是状告顾云明强抢其女曹彩花的民妇曹卞氏。”
我先是一惊,然后立即镇静下来,和风细雨地说:“曹卞氏,你将案情向本县详细陈述一遍,本县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曹卞氏抽泣道:“去年春天,我闺女曹彩花在田里薅草,被路过的顾云明顾云明发现其美色。三天后,顾云明便派家丁到我家下聘礼,要娶曹彩花为妾。
我们母女并不同意,顾云明好色远近闻名,家里已经有几房妻妾了!
谁知顾云明同时派了几个家丁来,媒婆说亲不成,家丁们竟然冲进我家,把我女儿曹彩花强行掠走
!”
曹卞氏含泪继续控诉说:“我丈夫早逝,就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我多次上顾家哀求他放回曹彩花,但均被拒之门外,并说曹彩花自己已经同意做妾了。
我知道顾云明暗通官府,与前任县令称兄道弟,我去告也白告,就请人出面说情,让我见上女儿一面。
谁知顾云明放出话来,说过了十天是曹彩花父亲的忌日,可以放她回家祭祀一番。
无奈之下,我也再没去过顾家,就苦苦地等待。
七月初十那天是她爹的祭日,曹彩花果然回来过一次,我连忙问她,是不是自愿嫁给顾云明做妾了?
曹彩花含泪点点头,说被抢进顾家那天晚上就被他糟蹋了,只好嫁给他……
我见她并不开心,就问起她的生活,曹彩花哭着告诉我,顾云明是个禽兽,每天晚上换着花样折磨她,还给我看了她身上的多处伤痕!
我搂着女儿,母女抱头痛哭!
谁知曹彩花是被顾云明的管家押着回家的,刚刚祭祀完父亲,都不许她在家里过一夜,立刻押着她回去了!
这一别,音讯全无,直到过年,女儿都未回来团聚。
我深感纳闷,便去顾府看望女儿,顾云明却说曹彩花早在去年十月初五回家跟我祝寿那天就离家未归。
我哭着说曹彩花根本没有回家,求顾云明让我见上她一面。
顾云明却一口咬定我女儿回家探亲未归,让我滚回去,然后叫管家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叫我回家安享晚年。
我想女儿曹彩花可能被那畜生给害了,就三番五次到县衙告状;可是县令赵老爷接下了状纸却一拖再拖,最后告诉我说,曹彩花失踪了,要等待查找。
曹卞氏抹了一下眼泪,哽咽道:“至今过去半年多了,我女儿曹彩花仍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因此,劳烦大人明查。“
县令沈德才说到这里,端起桌子上茶杯喝了一口,对嵇康说:“我安慰了曹卞氏一番,让她回去休息,暂时不要声张,等我查办。
退堂后县丞告诉我,曹彩花可能不在人世了,十有八九被害了!前任县令赵志高也带人去顾府查过,只是迫于顾云明的淫威没敢深挖细查,不得不草草结案。
我问县丞,顾云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有如此淫威?连县令都不敢深究?
县丞告诉我,顾云明是个富豪,有财有势,还是个十足的地痞流氓,家里养着几十个勇武的家丁,称霸一方,无恶不作。最主要的,他和京城里权倾朝野的司马昭的妻子有亲戚关系,因此前几任县令都得让他三分。县令赵志高本是个糊涂官,对这个案子,且不说他没那个能力查办,更没那个胆量去查办,因此,他只得随顾云明的意思敷衍塞责,不了了之。
我苦于没有找到曹彩花的尸体,没有证据不好传讯顾云明,这案子就拖了下来。
县令沈德才说完,嵇康义愤地说:“岂有此理!和司马昭的妻子沾亲,就可以草菅人命吗?大人可以把此案交给我去调查,我倒要会一会这个顾云明!”
沈德才欣然同意,问要派几个衙役去协助?
嵇康说:“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我有些法术,又有宝剑护身,我不怕他家里恶奴多!”
沈德才传令摆下酒宴,款待嵇康及一班衙役。
次日一早,嵇康没穿官袍,一身便衣,只骑着自己的马,也未带随从,只身去顾家村查访顾云明。
顾家离县城不远,不过十来里路,骑马不足半个时辰就到了丰收乡顾家村。
村子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平坝里,老远就看见一个高大雄伟的牌坊上雕刻着:“顾府”两个金底红色大字,非常耀眼。
骑过牌坊不远,眼前便是一处硕大的庄园,高墙大院,飞檐翘壁,白墙红柱,绿檐青瓦,煞是气派。
坐北朝南的大门上又有一块牌匾,刻着黑底金色的“顾府“两个字。
府门两边门柱上有一副对联“四方来财八方进宝,背靠大树坐享荫凉”。
门柱嵌刻着盘龙图案,府门前蹲坐着一对威猛的石狮子,石狮旁站着四个腰挎腰刀、表情严肃的家奴。
嵇康看了就皱眉,顾云明不过是个土财主,宅子弄成这样太狂妄了,分明是仗了司马昭的势力!
嵇康下马对家奴说:“烦请通报你家主人,中散大夫嵇康求见。”
不一会儿,顾云明亲自出迎,满脸堆笑说:“大名鼎鼎的嵇康大人,稀客,贵客!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快里面请!”
嵇康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顾云明急忙还礼,却不跪拜!
顾云明领着嵇康进门,嵇康一路左顾右盼,只见院内房舍林立,星罗棋布,错落有致;亭台楼阁,沟渠廊桥,假山池水一应俱全;林木葱郁,花繁叶茂,鸟鸣鱼跃,景致无限!
穿过很大的院子,来到府邸中心的客厅,上面挂着牌匾“集贤居”。
顾云明身材魁梧,一身绫罗,走路孔武有力,看背影倒像是有些武功。
顾云明领着嵇康进了客厅,里面摆设全是红木家具、名人字画、古玩玉器,很是气派!
分宾主坐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过来斟茶,顾云明举起茶杯敬茶,说:“怠慢怠慢,嵇大人亲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然后伸手示意嵇康喝茶。
嵇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倒是杯好茶。
嵇康客套地说:“久闻顾云明员外大名,早有拜访之心,只因公务繁忙,迟迟未能如愿;最近公办,路过嵩县,特来拜访。”
顾云明客套地说:“嵇大人来嵩县已经好几天了,本人还没空去县衙拜望,您却抢先来看鄙人,真是惭愧,惭愧!“然后话锋一转,问:“嵇大人如此心急,想必是有事而来?“
嵇康一惊,自己到嵩县来,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顾云明倒是消息灵通!
“哪里,哪里。我早已申明,此次到此,只是顺道拜望一下员外,并无他意。”嵇康见此人并非善辈,便故作镇静地说。
顾云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嵇康说道:“不会这么巧吧?嵩县县令沈大人接任不久,就有刁民曹卞氏去县衙告我,说我强占了她的女儿,还把她女儿弄失踪了,岂有此理!沈县令糊涂,听信一面之词,刚上任就发布公告,要彻查旧案?俗话说得好,新官不理旧案,嵇大人,您莫非是为了此事而来?”
嵇康听出了顾云明的弦外之音,是在威胁他不要翻历史旧案。为了稳住他,打消他的疑虑,嵇康说道:“员外多虑了,我来此,只是听说您的府邸盖得独具一格,想来参观参观,却与什么案子没有关系!”
顾云明喜道:“大人何不早说?我这就带大人去寒舍参观参观。”
于是顾云明站起来,领着嵇康出来,四处观看。
嵇康怀疑顾云明把曹彩花害死,县令派人四处都找不到曹彩花,曹彩花可能被顾云明埋尸家中了!
于是嵇康装座饶有兴致的样子,四处参观,花圃里,水池中,假山处都仔细看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嵇康想想,这些地方经常有人经过,似乎不适合埋尸,就提出去后花园看看。
顾云明警惕地说:“大人,现在是秋季,树木大都枯枝落叶了,满园萧条,没啥看头。”
嵇康笑笑,说:“春天有春意盎然,秋天有秋风送爽,都是美景啊!再说我刚好要如厕了,总不能进员外的内室去方便吧?花园里想必是有东厕的,就请员外领路吧。”
这一说,顾云明不好再推辞,就领着嵇康往后花园去了。
一到后花园,顾云明先领嵇康去如厕,嵇康装模作样地在东厕里小解,却攀上了墙头,把东厕四周都打量了一番。
嵇康察看四处地面,都没有挖过的痕迹,平平整整;但是正对着东厕北墙,长着一排五针松,中间的两株人为地修剪了枝叶,树下还堆了厚厚的一层枯树叶。
嵇康细细地观察,看出了问题!
两株五针松之间堆了不少落叶,而且不光是五针松的落叶,也有其他的树叶,显然是人为地扫上去的!
再看看其他的树下,也有落叶,却是三三两两,没有这么多的落叶。
嵇康心想,现在秋季,不是修枝剪叶的季节;何况五针松作为风景树一般是不修枝剪叶的,顾云明不但派人修剪了,而且还在树下堆放一层枯树叶。
以顾云明的精明,这样做必有深意!但是他一直陪着自己,却没有机会去挖开地面看看。
顾云明这时在外面喊:“大人?方便完了吗?”
嵇康只好走了出去,说:“真舒服,呵呵。顾员外真会享受,东厕都弄得这么精致。”
顾云明招招手,旁边立刻过来一位丫鬟,双手端着一盆清水。
顾云明说:“这丫鬟是专门在东厕外面伺候的,请大人净手。”
嵇康抄起水洗了洗手,忽然生出一计,接过丫鬟手中的铜盆,把盆里的水泼向不远处的那两棵修剪过的五针松。
然后嵇康把盆还给丫鬟,故作惊讶地说:“顾员外也爱种树?你看这两棵五针松修剪得多么精致?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顾云明脸上有些不自然,说:“这两棵树修剪了不是为了观赏的,而是专门用来堆放落叶的。园子里花树很多,落叶散落在四方,不方便打扫,我就命家奴修剪了这两颗五针松,专门把扫起来的落叶堆放到这里,然后再派专人用木板车载上木箱,把落叶运到外面去,扔进河里。”
嵇康装作恍然大悟,说:“顾员外真是有心人,让这些落叶自己腐烂,不是还能滋养树根吗?”
顾云明说:“那样的话,秋风一刮,落叶乱飞,很是烦人!”
嵇康心想,自己的怀疑只是推断,没有足够的证据,总不能莽撞地带人去那儿掘土寻尸,甚至将顾府整个后花园都挖一遍吧?
于是嵇康说:“我们到处走走吧,也好观赏园里的美景。”
顾云明客客气气地在前面引路,走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是发觉顾云明财大气粗!
他的花园中不乏名贵的花树,品种还很繁杂,这些花树都有专人打理,看上去明显地修剪过,看不到枯枝落叶。
花园里有几处房屋,盖得很是精致,嵇康装作不经意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顾云明笑着说:“小人喜欢美色,那些屋子都是为美人盖的,一间屋里都有一个美女,逛园子逛累了,就随便去哪一间小憩一番,美女捧上美酒劝饮,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
嵇康点点头,一路逛了一圈,走出了后花园。
顾云明指着后花园旁边的一个圆门说:“那里就是内宅,鄙人和正室妻子住在哪里。”
嵇康转头看了看,里面很深,花树林立,丫鬟出没,看来伺候顾云明的人不少。
一路又转回大厅,顾云明下令管家速速去办酒席,款待中散大夫。
嵇康心里已经有了计策,谦让道:“顾员外,这此就不打搅了吧,我因为公务来到嵩县,听说顾员外是一方贤达,家里宅邸很有特色,故而过来看看。现在已经是心旷神怡了,回去还要公干,这就告辞了!”
说完嵇康拱手为礼,顾云明连忙还礼,又挽留一番;嵇康执意要离去,顾云明也不好勉强,送出门外,各自告别。
嵇康骑马赶回嵩县县衙,对沈德才县令耳语一番,定下计策;沈县令听完大喜,立刻调派了几名轻功好的衙役,又置办了一应所需之物,交给嵇康。
当天夜里,薄云遮天,月色朦胧。
顾府里发生了一件怪异之事!
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幽灵般地在顾府后花园里游荡,并不停地呜呜啼哭。
附近住着的几名小妾,和伺候小妾的丫鬟吓得魂不附体,都听到了女鬼的哭诉:“老爷,我死得好苦啊!我被你害死,死后你连个棺材都不给,把我埋在地下,阴冷潮湿,我好难受!给我个棺材吧,给我个棺材吧……
女鬼在后花园里飘荡了一阵,又去顾云明的内宅,飘到围墙上哭诉:“老爷,我来要房子来了,你不给我我就不走,还要你家连死三人,最后连你也躲不过去!阎王已经批准我来索命了,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女鬼喊了好一阵,整个内宅的人都知道了,顾云明的妻子搂着顾云明直哭,吓得不行。
伺候顾云明夫妇的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也不敢出来看,只敢躲在窗户后面偷窥,却只能看见一个白影晃来晃去。
顾云明也吓得直打哆嗦,不寒而栗。他知道这是曹彩花的冤魂回来找顾云明索要棺材,闹鬼了!
顾云明传下令去,所有家人不得惊慌,更不许将府宅闹鬼之事对外宣扬。
第二天天一亮,顾云明就派了买了口上好的棺材,还请了个道士来家中作法,驱散邪灵。
做完这些,顾云明带着几个家丁,到了那两棵五针松下,挖开地面,赫然露出一具女尸!
顾云明下令把女尸搬进去,就地埋葬。
顾云明却不知道,嵇康早已翻墙进了顾府,躲在暗中观看,看到了整个过程!
当天晚上,女鬼再次出现在顾云明府中!
这次女鬼骑在墙头上哭诉:“老爷,顾老爷!我在你家里死的,我厌恶这个地方!你要找个风水宝地把我埋了,还要你亲自焚香烧纸,对我道歉,不然你家还是要死人呀……”
那个女鬼哭了一个晚上,闹得整个顾府不得安宁。
在家人的央求之下,顾云明只得找了一处风水宝地,当天晚上,趁月黑风高,悄悄地带着家奴把曹彩花的棺材又挖出来,抬出去下葬。
按照曹彩花的要求,顾云明蹲在曹彩花的新坟前,焚香烧纸祷告:“曹彩花,平时我待你不薄,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就是你死后,我还给了你娘五十两银子,保障她老来无忧。现在棺材给你做了,风水宝地也给你买了,还给你烧了这么多钱,你就别再来找我啦!”
谁知话音刚落,忽然坟地不远处的树林里响起了阴恻恻的喊声:“地府办案,闲人回避!”
声音还不止从一个地方传来,加上当时月黑风高,跟随顾云明去的几个家奴吓得魂不附体,四散逃走!
顾云明也跟着逃走,突然从密林中跳出黑白两个人来,威严地站在顾云明面前。
白衣人头戴尖尖帽,帽上写着:“一见平安”,口露长舌,手持招魂鞭;黑衣人怒目圆瞪,手持铁链,尖帽上写着:“见我发财”,正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顾云明被吓得当即晕死过去,良久才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黑白无常抬着走!
顾云明一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儿,被抬进一片树林,里面黑黝黝的,不见月光!
密林深处,依稀坐着一个黑影,这是乌云散了一些,朦朦胧胧的月光中,顾云明看见此人一身王服,头戴冠冕,十分威严,像是传说中的阎王!
这时黑白无常把顾云明扔在地上,顾云明挣扎着要起来,却发觉双手都被绑住了。
“阎王爷,人犯带到!”黑白无常说,并且将顾云明按倒在地,喝道:“跪下!”
“顾云明,抬起头来,本王有话要问!”
跪在堂前的顾云明迷迷糊糊、颤颤巍巍地抬头一看,一个高大威猛的黑面人正襟危坐在前方,面前摆放着一个黑黝黝的桌案,桌上堆放着一摞簿册和一个签盒。
“莫非他就是阎王?!”顾云明心里暗自思忖,再环顾阎王四周,还有分别站着威风凛凛,横目怒目的牛头、马面……
阎王开口说:“顾云明,你的阳寿本来不短,该活八十八岁,可你却不加珍惜,犯下强抢民女、杀人害命,巧取豪夺等损德折寿的勾当!如今你已身死,该判你下地狱受刑!”
顾云明吓得嚎啕大哭,哭诉道:“阎王爷,小人虽有过恶,但也做过好事;施舍钱财给穷人,帮助家中贫困的下人,布施上门化缘的僧道,等等等等……”
阎王拿起桌案上的簿册翻看了一会,说道:“倒也属实, 本王看在你做过一些善事的份上,只要你如实忏悔你的恶行,特别是损人性命之事定要如实陈述清楚,方可饶你性命,放你还阳。”
顾云明木讷地跪在地上,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杀人太多,罪孽深重,不知该不该如实陈述,也不知该从哪桩命案说起。
阎王见他犹豫不决,缄口不言,就点破他说:“顾云明,你就先说说刚刚下葬的曹彩花吧,你为何将其杀害,又是如何杀害的?”
“曹彩花?”顾云明仰起头,浑身一震,惊讶地说道:“我并非是故意杀害她的,只是一时失手误杀。”
阎王说:“具体说说,越是诚心忏悔,越能减罪。”
顾云明低下了高昂的头,有点委屈地说:“我本意是娶她为妻,对她百般宠爱,万般呵护,给她好吃好穿,送她金银首饰,殊不知她却死活不依,还寻死觅活……
后来我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迷药,她晕了过去,我才得手;她醒来后痛哭一场,木已成舟之下,才答应嫁给我做妾。
去年十月初四的晚上,曹彩花向我提出次日要回去给她娘祝寿,我为了哄她高兴,已经答应了她。
她高高兴兴地收拾了包裹,把许多金银细软装进去,说要带回去让娘享福,我也不制止。
见她难得高兴,我趁机提出要她当晚从了我和我同房,明日我两一起风风光光地回去。
谁知她竟然拒绝与我同床,我一气之下强行将她按倒在床上。
我正在撕扯她的衣裙之时,她突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剪刀对准我的胸口,看来她蓄谋已久!这次带着金银细软回娘家很可能就不回来了!
我心中大怒,和她扭打起来,我抓住她的手夺那剪刀;她力气不如我,我顺势扳过她持剪刀的手夺剪刀,谁知那贱人突然下狠手,抬起膝盖一顶,正顶在我的私处,疼痛难忍!
接着她又推开我持剪刀的手,我一只手难以支撑我沉重的身体,突然失衡压了下去,手中剪刀一下子扎进了她的胸口……
我看着鲜血从她体内喷出来,吓得慌忙出来,喊人来救她;谁知她失血过多,等医士赶来,她两眼圆睁,已经断气了!
我重重给赏了医士一笔银子,让他守口如瓶,然后命家奴把曹彩花的尸体抬出去,埋在后花园里。
有家奴向我献计,把埋尸体的地方多堆些落叶,这样只要下雨,腐烂的树叶流进土里,会加速尸体的腐烂,时间一长尸身就化了!”
听到这里,阎王接话说:
“然后,你就将埋她的尸体的五针松修剪一番,做为记号,专门堆放落叶。”
顾云明大惊,问:“阎王爷您都知道了?还要我说?”
这是阎王仰头哈哈大笑,下令:“点火!”
旁边的牛头马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顾云明黑暗中被火光刺得闭起了眼睛,等他睁眼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哪里有什么阎王?正是嵇康站在面前!
嵇康看着呆如木鸡的顾云明,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当我真的闲着没事去你家拜访你?我那天去你府中,假装参观,已经把你家的路径摸熟,那两株五针松被你修枝剪叶,妄图以此瞒天过海,我早已盯上了!
后来你家中闹鬼,那白衣女鬼是我亲自扮演的!不如此,你不会把曹彩花的尸体挖出来。
你买了棺材装敛曹彩花后,就地掩埋,我又用计,再次闹鬼,逼你将曹彩花找块风水宝地下葬。
你和阴阳先生相地的时候,我已经派了衙役暗中跟踪,提前在这片密林里埋伏;然后派衙役扮作黑白无常,吓走你的家奴,吓昏了你,把你抬到这里,扮作阎王审问你!”
顾云明愣了半天,忽然说:“黑暗中我难辨真伪,中了你的圈套,但你也无法记录,没有供词,我可以不认罪!再说司马昭也会救我!”
嵇康微微一笑,说:“出来吧,把供词给他画押!”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走出一个衙役,笑嘻嘻地说:“顾云明,你能想到的我家大人早已想到!那边一棵树后面,正对着月光,虽不十分明亮,可以记录口供。你把口供看看,画押吧!”
说完这名衙役走到顾云明面前,两旁主动过去两个衙役,按住顾云明的左右手,防止他撕毁口供。
嵇康亲自举着火把走过来,照着口供说:“看完了就画押吧!”
顾云明颤抖着双手看了一遍,被逼无奈,伸出右手食指画押。
但是他仍然心存侥幸地说:“司马昭大人的夫人和我是亲戚,司马昭会救我的!”
嵇康笑道:“你就打消了那些念头吧,我出发前和县令沈德才大人商量过了,他着手收集你种种犯法的事情,连同你杀人的供词一起上报大理寺!这件案子我要做成铁案,司马昭官再高,也不好出面为你说情,你就等着王法的制裁吧!”
顾云明吓得瘫倒在地,嵇康喝令带走!
回到嵩县后,经过官府的深挖细查,广寻证据,查明顾云明共残害人命十三条,奸污民女民妇数十人,巧取豪夺民财近十万两白银,霸占良田千余亩和民房三十余栋……
嵇康知道顾云明家养着许多豪客,亲自出动,带着嵩县县衙的全部衙役捕快,查抄顾府。
豪客们自然抵抗,被嵇康拔出炼妖剑连杀数人,剩下两个武功高强的趁乱逃走,其余全部被抓获!
清点下来,共缉捕顾家涉案两子及家奴、门客十九人;顾家所霸占的金银、田产、房产全部归还于民。称雄一世的顾家豪宅顷刻之间土崩瓦解,飞灰湮灭……
全部审理清楚,各自定罪,嵇康亲自带着本案的案卷和嵩县县令的判决书,回到京城洛阳,亲自报到大理寺。
大理寺寺丞还不知道顾云明与司马昭夫人的关系,一看此人罪行累累,心中大怒,当场判了斩立决!
嵇康带着大理寺的批文,火速赶到嵩县县衙,请县令沈德才监斩,当天就斩首了顾云明!
等司马昭得到消息,顾云明已经是人头落地,家人和党羽也分别服刑去了。
嵇康见恶有恶报,欣喜地骑马回到洛阳,却不知道司马昭与他结仇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