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五章 善人贪利起杀心 一只瓷罐致灭门
翩然一鹤2019-08-30 13:365,627

  曹嘉告辞走了,嵇康立刻换了身衣服,骑马去见名医丁明阳。

  丁明阳正躺在院子里一张藤椅上休息,看见嵇康进来,连忙起来招呼。

  丁明阳张罗着要去泡茶,嵇康拦住说不喝,问起了丁明阳是中了什么毒?

  丁明阳说:“我从梅瑞仁家告辞出来,就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连忙服下自己配制的解毒丹,才勉强走到废城墙那里,巧遇王四;我知道那废城墙后面的小山上,有不少野菊花,可以解毒,立即请王四去采了许多来,才基本上解了毒,今天还有些头晕。”

  嵇康又问:“丁神医,依照你看,你是中的什么毒?”

  丁明阳说:“这毒非常奇怪,临走时梅瑞仁敬了我一碗酒,我怀疑那碗酒里有蹊跷!但是梅瑞仁自己也喝了,莫非他有解药?”

  嵇康说:“丁神医,药物方面,我虽然炼丹,只是略知一二,你认为梅瑞仁是下了什么毒药?为何要对你下毒,恩将仇报?”

  丁明阳说:“我也百思不解,素无过节,还治疗好了他的儿子夜夜啼哭,为何却我下毒手?所以我才报了官。”

  嵇康点点头,说:“那么我去暗访一番,你稍安勿躁,在家里等待消息。”

  丁明阳点头应允,嵇康问了梅瑞仁家的路径,告辞而去。

  一路骑马,来到梅家;嵇康看看这片宅子,占地不小,虽然房屋不算豪华,倒也白墙黑瓦,很是齐整,显然主人颇为富饶。

  嵇康想了想,贸然登门拜访,梅瑞仁一定不承认下毒,也不会说实话,就牵着马绕梅家走了一圈。

  发现梅家后门外面不远处,有条小河,河水竟然发黑!

  嵇康一愣,下马把马拴在河边的树上,走到河边察看究竟。

  走到河边的码头上,更是触目惊心!

  河面几乎是黝黑的,水里荡漾着一些黑色的水草,一条鱼虾也看不见!

  嵇康用手抄起一捧河水嗅了嗅,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又像是药味,又不完全是药味。

  嵇康站在码头上发愣,想不通这河水为何变成这样?

  正在沉思,忽然后面有位老者的声音:“借过,借过。”

  嵇康连忙把身子一侧,让老者走上青石条,蹲下浣洗拖把。

  嵇康看了看老者,说:“请问老伯如何称呼?这条河水为何如此发黑?”

  老者头也没回,说:“老朽叫梅剑城,和梅瑞仁掌柜的是本家,这里的河水只能洗洗拖把了,淘米洗衣都不能,河水里有毒!”

  嵇康惊问:“河水里居然有毒?谁下的毒?为何不报官?”

  梅剑城缓缓地说:“这毒是慢性毒,不会立刻发作,但是下毒的人却不显山不露水,而且是个大善人,善名在外,官府都尊重他,老朽只能说到这里,呵呵。”

  说完梅剑城洗完了拖把,拿着拖把上岸走了。

  嵇康思绪万千,想起曹嘉县令曾告诉自己,这里的布店掌柜梅瑞仁,颇有些家产,却是个大善之人!去年王四的父亲亡故,无力买地下葬,梅瑞仁掌柜竟然把自己祖坟旁边的一块空地送给王四,使得王四埋葬了父亲,尽了孝道,因此王四一直想着报答他,才央求丁明阳去医治梅瑞仁的小儿!

  嵇康仔细打量河面,发现离码头不远处,有条暗沟,在往外排水!

  排出来的全是黑水,还浮漾着白色泡沫,看来正是罪魁祸首之源!

  嵇康细看暗沟通往岸上的方向,正指向梅瑞仁家的后门!

  嵇康心里一动,返身走到岸上,来到梅瑞仁家的后门。

  后门紧闭,里面却有哗哗的水声。

  嵇康四下打量,后门旁边靠着围墙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杨树,于是走了过去,悄悄攀爬上杨树,后门里面的情景顿时一目了然!

  只见后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起码有十几个人在忙碌着。

  奇怪的是,每个人手上都带着厚厚的鹿皮手套,似乎还戴了不止一层!

  院子里有三口大缸,看来是定做的,比普通水缸大了起码两倍!

  嵇康目力和听力都好,老远就最里面的一口缸里的水最黑,黑黝黝的。

  这时三个佣人各拿一把木叉,分开站着,往大缸里小心翼翼地捞着什么。

  不一会儿,三把木叉捞上来两件衣服;依稀看得出来,一件衣服是绿色,一件衣服是红色,但是颜色都很淡了,质地也看不清楚。

  这两件衣服被捞出来放在地上,立刻有两名佣人拎着两大木桶清水,往衣服上倒水,冲洗。

  奇怪的是,这几个佣人动作都很轻柔,很慢,手上都戴着厚厚的鹿皮手套,生怕衣服上的水溅到身上。

  接着那两件衣服被冲洗干净,嵇康看出来了,一件是上衣,一件是裤子。

  又有两个佣人过来,把两件衣服拿到一边,铺在地面上的石板上,用木头棒槌狠命地抽打!

  嵇康转头再看,其他两个大缸,也是一样的操作,第三口缸里捞出来的衣服,经过几番操作,再把衣服浸泡到第二口缸里;第二口缸里捞出来的衣服,也是如此操作,最后浸泡到第一口缸里。

  第一口缸里的衣服同样的操作,最后却晾在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木头晒衣架上。

  晒衣架上已经晒干的衣服,几近白色,却被几个佣人拿到屋里去了。

  屋里也有佣人出来,手上用木叉挑着湿淋淋的衣服,再叉到院子里木架上去晾晒,这些衣服却已经重新染色,变得颜色鲜艳,跟新衣服几乎一模一样!

  而几道操作落下来的废水,却全部下了阴沟,通过暗沟排到河里去了。

  嵇康终于看明白了,这梅瑞仁表面上是大善人,却做着龌蹉事!

  他把收来的旧衣服,自己配制了药液浸泡,然后层层加工晾晒,再重新染色,当作新衣服卖!

  他开的虽然是布店,也卖成衣,翻新三文不值二文的旧衣服,卖新衣服的钱,一边多行善事掩盖自己,一边把后门外的河水都弄得有毒,危害乡里。

  嵇康下了歪脖子杨树,坐在树下思索,梅瑞仁做这事,却与丁明阳没有关系,丁明阳好心治好了他的小儿子夜夜啼哭,梅瑞仁却为何对他下毒呢?

  百思不解之下,嵇康去回了马匹,牵着走到了梅家前门。

  前门人很多,大门旁边就是梅瑞仁开的布店,布店倚靠围墙而建,有后门直通家里。

  嵇康走进去一看,有不少顾客,都笑嘻嘻地,有的买布料,有的买成衣;梅瑞仁亲自拿着一把皮尺,给买完布料的顾客量身材,给他们加工成衣。

  嵇康不动神色地走过去,挤到梅瑞仁面前,说:“老板,我要买衣服。”

  梅瑞仁头也没抬,说:“客官,你先选布料,选好了我给你量尺寸,然后过三天来拿。”

  嵇康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我要买的是翻新的衣服。”

  梅瑞仁顿时脸上变色,抬头吃惊地看着嵇康,问:“你、你是何人?”

  嵇康从怀里掏出官印,给梅瑞仁看了看,随即收起来。

  梅瑞仁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请随我到宅内一叙。”

  嵇康点点头,梅瑞仁立刻喊来一个佣人,命他接过皮尺,给店铺里的客人量尺寸,自己领着嵇康,从店里的后门走进家中。

  一路让进客厅奉茶,梅瑞仁紧张地问:“中散大夫名满天下,却为何来到小店?还请大人指教。”

  嵇康开门见山地说:“梅瑞仁,我自然是为案子来的。你在后院里翻新旧衣服当新衣服卖,我都暗访到了!我只问你,丁明阳好心救治你的小儿,你为何反而下毒害他?”

  梅瑞仁脸上冷汗直流,忽然离开椅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梅瑞仁哭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嵇康问:“哦?你有什么苦衷?”

  梅瑞仁说:“我喜欢行善,亲朋好友都知道,暗地里有人找我借钱,我善名在外,又不好不借。

  渐渐地我发现,经营布店的利润,家里还要开销,渐渐地入不敷出了。

  我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派人到处收购旧衣服,拿回来偷偷地漂洗掉原来的颜色,再重新染色,拿去卖钱!

  这样的衣服看上去和新的一模一样,而收购的成本极低,所以利润很高。

  我雇佣了一批佣人,吃住都在我家,但是轻易不许他们回家,就是怕泄密。”

  嵇康忽然插话问:“你以次充好,这跟你要毒死丁明阳有什么关系?”

  梅瑞仁说:“问题就出在小儿的病上!我漂洗衣服的药液是我独有的药方,我费了无数辛苦,湿了若干次才调制成功。

  这药液是有毒的,我反复告诫佣人们,操作时要一定要戴上两层鹿皮手套,才能接触那药液;我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一直不敢大意。

  谁知我有一天去后院看佣人们干活,不小心衣服上溅了一点药液,我却不知道;回到内宅后抱起儿子放在膝盖上玩耍,儿子的一只大拇指不小心碰到了那点药液,当时大拇指就绿了!

  我急忙找出解药给他喂下,谁知命是保住了,孩子体弱,拇指甲里的那片绿色却始终消失不了!

  从那时候起,孩子每夜都啼哭,我心里知道原因,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请医延治。

  谁知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丁明阳名医主动上门,用一根“虎须”挑出了指甲盖里的毒疮,小儿立刻就痊愈了!

  我看了震惊不已,看来这丁明阳知道我炼制的药液怎么治,他肯定也懂得药液的配方,极有可能识破我收旧衣用药液浸泡再染色翻新的秘密,若是他泄漏出去,我就身败名裂了!

  我当时非常紧张,一时鬼迷心窍,就想除掉丁明阳,保守秘密!

  于是我借口家中有陈酿好酒,派佣人去斟两碗来,自己趁端碗的时机飞快地把药粉下在酒碗里,和丁明阳一饮而尽。

  我这药粉就是配置药液用的,虽然毒性大却是慢药,不会当场毙命!

  丁明阳走后,我立刻找出解药,用凉开水送服下去,安然无恙了。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后悔,但是丁明阳人已经离开我家,他死在外面却与我没有关系。

  于是我满不在乎地继续卖布卖衣服,没想到大人断案如神,很快识破我的伎俩,找上门来。”

  梅瑞仁说完悔恨不已,双眼流泪,哀求嵇康饶恕。

  嵇康正色道:“你下毒害人,虽然没有害死,已经犯法!你还以次充好,坑害顾客,虽有善举,但功不抵过,随我回县衙治罪吧!”

  梅瑞仁不敢违抗,喊来一个佣人交代了几句,跟着嵇康走了。

  嵇康带着梅瑞仁回县衙治罪,县令曹嘉又告诉了嵇康一桩奇案。

  原来洛阳县城里,有位男子名叫蒋有明,以写字画画卖字画为生。

  但蒋有明的字画都很一般,故而生意清淡;这年秋天,他忽然不想写字画画了,却迷上了斗蟋蟀,因为看别人斗蟋蟀赌钱来钱快!

  蒋有明以前从未斗过蟋蟀,为了尽快学会斗蟋蟀,他一看见别人斗蟋蟀,就会一路小跑赶过去,仔细观察。日子一长,他倒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也能像模像样地斗蟋蟀了。

  因为他刚入行不久,斗蟋蟀的经验少,他总是输多赢少,很快便得了个“常败将军”的绰号;也正因为如此,愿意同他斗蟋蟀的人却越来越多,都想赢他的钱。

  这一天,蒋有明带上蟋蟀罐,刚要出门去找人斗蟋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忽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古色古香的瓷罐。

  那男子自我介绍叫周小勇,住在县城东郊,听说蒋有明喜欢斗蟋蟀,因此慕名前来,要与蒋有明较量一番,以一两银子为赌注。

  蒋有明点了点头,请周小勇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周小勇把手中的那只瓷罐轻轻地放到了木桌上,蒋有明拿眼一瞧那只瓷罐,先是一愣,然后不动声色地仔细察看起来;没看多久,蒋有明心中一动,这只瓷罐终于出现了!

  原来,蒋有明有位表兄蒋有庆在孟津县城里开了一家当铺,生意做得很是红火,富甲一方。一年前的一天深夜,表兄蒋有庆一家人在家中被杀,家里被洗劫一空!而他本人因为去了朋友家赴宴而幸免于难。

  此案发生后,孟津知县曾亲自带人查办了一个多月,却没有发现什么破案线索,此案就此成了一桩悬案。事后,蒋有明问过表兄,家中被劫了哪些财物?表兄蒋有庆告诉他,家中除了被劫走金银细软、银票古董之外,还被劫走了一只祖上传下来的蟋蟀罐。

  蒋有明曾经见过那只古色古香的蟋蟀罐,而且罐子上还镶着玉!于是,他决定从那只蟋蟀罐入手,追查杀害表兄一家人的凶手。因为他坚信,被劫走的那只蟋蟀罐迟早要在市面上露面,这也是他改行斗蟋蟀的原因之一。

  蒋有明刚刚改行,不善于斗蟋蟀,但为了能找到那只蟋蟀罐为表哥报仇,他学会了斗蟋蟀;蒋有明每次都使用个小体弱的蟋蟀,导致输多赢少,这样就有更多的人找他斗蟋蟀,而他就能够见到更多的蟋蟀罐。

  蒋有庆支持他的举动,暗中常常接济他银子,让他帮着找那只祖传的蟋蟀罐。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小勇终于带来了那只祖传的蟋蟀罐,蒋有明也捧出一只装着蟋蟀的瓷罐放到了桌上。

  两人将两只蟋蟀放在一只瓷罐里,工夫不大,便分出了胜负:蒋有明的蟋蟀斗败了周小勇的蟋蟀。

  周小勇失望地看着蒋有明的那只蟋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圈子里的朋友都说蒋有明是个“常败将军”,可今天他的蟋蟀怎么这么快就赢了?

  周小勇哪里知道,以前蒋有明与别人斗蟋蟀时,所选用的蟋蟀都是个小体弱的,因此总是输多赢少;而今天他所选用的蟋蟀却个大力猛,这样一来,周小勇的蟋蟀岂能不败北?

  看到周小勇哭丧着脸,蒋有明轻松地说:“算了,我也不要什么赌注银子了,你那只瓷罐很好看,就用它抵赌注吧。还有,你能否告诉我这个瓷罐的来历?”

  周小勇忙说:“我这只蟋蟀罐子是只古董,单单上面镶嵌的那块玉就值十两银子!你要这罐子也可以,把你得胜的那只蟋蟀送给我,再贴我十两银子!”

  蒋有明豪爽地把装着那只得胜的蟋蟀罐往周小勇面前一推,随即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说:“这蟋蟀连罐子送给你,十两银子也归你,谁让我看上了你的蟋蟀罐呢?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这个镶玉的蟋蟀罐是哪来的?我可不能要贼货!”

  周小勇急道:“你也太侮辱人了,我怎么能偷别人的东西呢?实不相瞒,这只瓷罐是我从刘大海的手里买来的。刘大海是我的朋友,住在县城东郊,离我家不远;上个月的一天,我去他家做客,在他家见到了这只瓷罐。我痴迷于斗蟋蟀,我一看见它,便知道它是一只用于养蟋蟀、斗蟋蟀的好罐子,而且,它古色古香,很有些年头了,于是我就买下了它……”

  周小勇说完,长叹了一声,留下那只瓷罐走了,蒋有明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终于走到周小勇家,蒋有明躲在门口的一棵树后面,只见周小勇家的大门开着,却半晌不见人出来。

  蒋有明悄悄地走进门去一看,吓得魂不附体!

  周小勇家不大,正中间的一间是堂屋,里面倒着一地的尸体,周小勇、周小勇的父母、妻子,全都倒在血泊之中,鲜血还汩汩地流着,竟然被人灭了门!

  蒋有明一吓,跌跌撞撞地逃出周小勇家,立刻来洛阳县衙报案!

继续阅读:第六七六章 顺藤摸瓜擒凶手 嵇康受命止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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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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