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智破了假银掉包案,郭太后大喜,赏银千两,把查获的脏银收缴国库,并且准备提拔嵇康。
怎奈司马昭联合钟会、邓艾等人联名上奏,说嵇康是已故叛臣王凌的余党,不宜重用。
郭太后于是只好作罢,私下派沛穆王曹林安慰了嵇康一番。
嵇康本也无意仕途,不想为掌权的司马昭卖命,也不介意,继续和向秀、山涛、阮籍等人诗酒逍遥,故作癫狂。
直到有一天,县令曹嘉又来请嵇康,说是发生了奇案,请嵇康去一趟县衙。
嵇康一听奇案就来劲,立刻随曹嘉前往。
告状的是个小伙子,二十来岁,衣着还算不错。
嵇康命衙役搬张凳子给他坐下慢慢说。
青年谢过,缓缓述说。
青年家住北邙山的大山里,名叫徐孝友,父亲早逝,徐孝友自出生以来就不知父亲是何模样。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徐孝友十三岁那年,母亲上山挖野菜,不慎摔断了右腿,导致行动不便;自此生活的重担就全压在徐孝友身上,徐孝友砍柴卖、打猎,种地什么都做,勉强维持生活。
徐孝友天生至孝,十多年来,一直都是徐孝友照顾着母亲的起居;除了外出打猎或种地之外,他总是陪在母亲身边,嘘寒问暖,寸步不离,生怕母亲有个闪失。
正因为这样,母亲心中过意不去,很是自责,经常劝儿子下山去闯荡,挣了钱,成个家,也让徐家早日有后。
徐孝友却不敢丢下母亲独自外出谋生,因为母亲腿脚不便,大山之中常有野兽出没,没人在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徐孝友继续陪伴在母亲身边,母子相依为命。
但是去年,山中气候骤变,十分反常,连续三个月未下一滴雨,四处干旱!
不但种的庄稼绝收了,而且找不到任何果腹之物,就连一只老鼠都看不到。每到夜间,山中狼嗥四起,狼也饿得外出觅食;徐孝友只得家门紧闭,陪着母亲躲在家中。
没过几日,家中的食物吃完了,徐孝友只得煮树根野草充饥。
只见母亲日渐消瘦,体力不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徐孝友焦急万分,便关上家门,独自去山中寻找猎物,哪怕捉得一只兔子也好,母亲就能吃上一顿肉了。
一路寻找了大半天,天色已晚,徐孝友还未找到任何猎物;失望至极的他,随意地靠在路边的一座土堆上休息。
徐孝友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天爷,你这不是成心要把我娘俩饿死吗?偌大的一座山,却不见一丁点儿能吃的东西,你狠心不管,我可不能把我娘饿死!”
说完,徐孝友掏出一把匕首,忍着剧痛,脱下裤子,硬是从自己的大腿上割下了一片肉!
徐孝友强忍剧痛,撕下内衣包扎伤口之后,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这时,那土堆之中却有一女子说话:“天地不仁啊!世间难得有如此大孝之人,竟然愿意割肉喂母。”话音刚落,土堆之下的洞中钻出来一只雪白的狐狸,看着徐孝友远去的身影。
徐孝友是后来才知道那时有狐仙看着他,徐孝友带着肉回到家中,忍着痛,强颜欢笑着对母亲说:“娘啊,今日孩儿猎得一头野鹿,野鹿个头太大扛不动,只得割下一片肉,带回家给母亲熬汤喝。”
母亲躺在床上,听得儿子找到食物,心中欢喜,却未发现儿子有伤在身。
徐孝友熬了一锅肉汤,喂母亲吃下之后,便睡去。徐孝友一人斜靠在自己的床边,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中,忽然一道白影钻进了屋内。
一只白狐在徐孝友跟前闻了闻,瞬间变成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往徐孝友身上吐出一股白色烟雾,随即消失不见。
不一会徐孝友清醒过来,感觉精神抖擞,腿也不怎么疼了,一摸自己的大腿,惊奇道:“奇怪!不但不疼了,肉还重新长出来了!”
徐孝友百思不解,居然有这等怪事发生,难道是自己做梦吗?于是走进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锅里分明热气腾腾的,还有香喷喷的人肉!
徐孝友带着疑问,吃了些自己的肉,上床睡去;
第二天一早,徐孝友出门去继续寻找猎物;刚走出家门没多远,便看见有一白衣姑娘摔倒在路边,女子的衣着打扮像是大家闺秀。
徐孝友顿感奇怪,自己在此处住了二十多年,都很少有人来此,何况是位风姿绰约的姑娘?
上前一问,原来白衣姑娘途径此地去访友,被毒蛇咬伤;徐孝友急忙背着女子返回家中,为女子敷上解蛇毒的草药。
后来才知道,这白衣姑娘其实就是那千年白狐所化,哪需什么草药救治?半个时辰之后,女子便无大碍,痊愈了。
白衣姑娘说:“若非遇见小哥,恐怕我已中毒身亡,小女子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哥的救命之恩。”
徐孝友笑道:“我刚好路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需做牛做马呀,姑娘言重了。但姑娘的伤,我觉得有些奇怪。”徐孝友想问女子为何伤势好转的如此之快,却被白衣姑娘打断:“这样吧,我无以为报,见您的母亲行动不便,我愿替小哥照顾老母一些时日。”
徐孝友觉得萍水相逢,不好相烦,但那女子还是要坚持帮他照顾老母,徐孝友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忽然有人陆续找到徐孝友家,有的送米,有的送柴,有的送银子。
徐孝友惊诧地问他们是谁?人人都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却不答话。
徐孝友只好去问白衣姑娘,白衣姑娘嫣然一笑,说:“我也不认识他们,也许是你的孝行感动了上苍,派人来给你送些东西吧。”
徐孝友非常惶恐,不想收那些东西,就把他们收拢起来,放在门外;谁知第二天起来一看,东西又回到了家中!
徐孝友以为真是山神帮他,就带上香烛出门,对着大山叩谢山神。
白衣姑娘捂着嘴笑,也不制止,等徐孝友拜完,正色对他说:“我要去深山里采药,七日才能回来,外面旱灾没有缓解,豺狼虎豹都出来觅食,你千万不要出门,免遭不测!家里柴米都有,肉食也有,足够你支撑七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徐孝友十分好奇,问她去采药做什么用?为何要这么久?
白衣姑娘笑而不语,转身出门走了。
徐孝友本来也不想外出,就呆在家里七天,伺候母亲,等白衣姑娘回来。
一直等到第七天晚上,徐孝友正等得着急,忽然听见母亲的屋子里有人说话。
徐孝友连忙出去一看,白衣姑娘已经在屋里,捧着母亲的伤腿边看边问。
白衣姑娘抬头看见徐孝友,嫣然一笑,指着桌子上几株奇形怪状的草药说:“药终于采回来了,你拿去剁碎,放进药罐子里熬开,伺候母亲喝下去再来喊我。”
母亲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说话,满脸的喜悦。
徐孝友依言去熬药,白衣姑娘蹲下来给母亲按摩伤腿,与母亲有说有笑。
徐孝友心里美滋滋地,等熬好了药,发觉白衣姑娘坐在母亲的房里,满头是汗,脸色苍白。
徐孝友连忙问怎么了?母亲心疼地说,刚才白衣姑娘给自己按摩伤腿,用力过度,累成这样,不过原来没有知觉的左腿,现在觉得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徐孝友大喜,连忙向白衣姑娘致谢,白衣姑娘却说:“快,把熬好的汤药吹凉一些,但不能过凉;然后一半给你母亲喝下,一半敷在伤腿上。”
徐孝友连忙照办,说也神奇,母亲内服外敷了汤药,立刻就能站起来双脚走路了!
徐孝友和母亲都是大喜,一起拜谢白衣姑娘,白衣姑娘却连忙拦住,说都是自家人,不需要谢。
母亲非常高兴,听出了白衣姑娘的言外之意,索性把话挑明,撮合两人成亲!
白衣姑娘羞涩地低下头,母亲于是问起白衣姑娘的身世;白衣姑娘却只说住在山那边,父母都已过世,自己和一个丫鬟,守着父母留下来的财产度日。
母亲和徐孝友都知道白衣姑娘不是常人,发生了很多神奇的事;但是白衣姑娘只是帮助自己,没有恶意,徐孝友就在母亲的主持下,和她成了婚。
婚后母亲告诉徐孝友,那晚白衣姑娘给自己治疗伤腿,不光是用手按摩,还从嘴里吐出一颗红彤彤的珠子,按在伤腿上滚来滚去,腿才好得这么快!
徐孝友听了却不介意,因为白衣姑娘对自己非常好,不但日常用品都由她去买,而且还带回来几个仆人,料理家务!
白衣姑娘和徐孝友相处久了,慢慢地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只白狐修炼成的狐仙,与徐孝友有缘,又感念他的至孝,所以以身相许。
徐孝友心里已经有些数了,并不觉得很奇怪,两人相亲相爱,非常恩爱。
只是有一件事情,徐孝友并不赞同,就是白衣姑娘每过几天总要出去一趟,而且是晚上出去。
徐孝友也问过她去做什么?白衣姑娘实言相告,是去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家里,弄些金银来,一是改善徐家的生活,置地,买奴婢和家奴,二是打算盖一座大宅子,里面要有花园和池塘假山,让徐孝友母子过上好日子。
徐孝友劝过她几次,不要拿那些不义之财,但是白衣姑娘执意要改善生活,加上一直平安无事,徐孝友也就渐渐地不干涉了。
谁想前天晚上,白衣姑娘照例出去弄银子,却一夜未归,至今音讯全无!
徐孝友万般无奈,只好来洛阳县衙求助嵇康,请他帮助找回妻子。
嵇康听完,沉吟半晌,问:“你知不知道你妻子去了何方?她叫什么名字?”
徐孝友答:“她叫白灵,嫁给我之后叫徐白氏,平时她每隔几天就晚上出去一趟,正常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我问她去了哪里也不说,以后我就索性不问了。”
嵇康问:“你告诉我,她最后一次出去,去了什么方向?”
徐孝友想了想说:“我听她嘀咕过,要去洛阳城里最有钱的一家看看。”
嵇康沉吟良久,忽然大惊,说:“洛阳城中,最有钱的当然是皇上!但是皇宫里徐白氏应该进不去,因为圣天子有百灵相助,加上皇宫里有许多镇邪的异宝,异类不敢进去!那么除了皇上,最有钱的,当数司马昭家!司马昭父子三人两代经营,权倾天下,送礼的不计其数,再加上贪墨,家财富可敌国!司马懿和司马师先后过世,财富都落到了司马昭手里;但是司马昭不是个善茬,府里必定有高人坐镇,难怪徐白氏一去不返,十有八九是陷在司马昭府里了。”
徐孝友一听就哭了,抽泣着说:“司马昭威名赫赫,虽然是个奸臣,却心狠手辣,手底下想必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我家白灵若真的去了司马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嵇康一听,霍然站起来说:“我看就是去了司马昭府上,带我亲自出面,去司马昭府上一探。”
徐孝友千恩万谢,一直称谢不已。
嵇康起身出了县衙,忽然后面有人喊道:“大人且慢!”
嵇康站住,转身一看,喊他的是县令曹嘉。
曹嘉拱手为礼,说:“大人三思!现在司马昭权倾朝野,您直接闯入他府中要人,似乎不妥!没有人看见白灵进了司马府,司马昭要是矢口否认,你有什么办法?此刻与司马昭翻脸,似乎对咱们不利!”
嵇康冷静下来,想了一会,问:“那么依大人之见呢?”
曹嘉说:“司马昭的府邸很大,以大人您的身手,若是偷偷混进府里,私下查访白灵的踪迹,应该不会被他发现。等找到了证据,您再跟司马昭要人,他也不好不给。”
嵇康喜道:“就这么办!我一直想一探司马氏的府邸,都被我妻子持重拦住,这次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要是能找到司马昭意图谋反篡位的证据,倒是有大功与社稷!”
曹嘉提醒道:“嵇大人,司马昭凶狠多谋,恶毒不亚于乃父乃兄,你此去一定要万分小心呐!”
嵇康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自有分寸,你就静候佳音吧!”
嵇康拱手告辞,转身上了自己的马匹,往司马昭府驰去,曹嘉心里却隐隐不安。
嵇康满不在乎,心想司马昭醉心于名利,谋求富贵,手下蓄养的,无非是些勇武的匹夫,自己有法术在身,又有炼妖剑护体,最起码可以全身而退,没想到却碰上了硬点子!
嵇康到达司马昭府外,已是黄昏时分,本想等到天黑再进司马昭府,不料天假其便,天上忽然乌云密布,暗了下来,眼看要下雨!
嵇康暗暗思忖,达官贵人家,房屋的前面几进都是厅堂,宴客、会友、读书用的;犯人大多关押在后院隐秘的地方,甚至设有地牢水牢。
于是嵇康拿定主意,绕到司马昭府邸的后门,把马匹拴在隐秘的地方,自己孤身往后门走去。
嵇康与司马昭素不来往,形同水火,司马昭府邸的位置还是听别人说起过;但是司马昭家占地极大,很好寻找,老远就看见大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和门上的牌匾“司马府”。
嵇康来到后门外,一看门虚掩着,却没有人把守!
原来后门平时都是下人、奴仆、丫鬟出没的,现在天色陡变,看似要下雨,人们都忙着收衣服的收衣服,关窗户的关窗户,避雨的避雨去了。
嵇康艺高胆大,趁着后门没人看守,悄然侧身走了进去,却无人阻拦。
因为司马昭权倾天下,家奴也都趾高气昂,目中无人,认为不可能有人会混进司马府里捣乱,嵇康恰好钻了这个空子。
嵇康进了后门,举目一看,却怔住了!
司马昭家的后院极其宽阔,里面的房子虽然是平方,却数目极多;或三五间一排,或七八间围成个院子,虽然这时候出入的人少,但是单看屋外晾着的衣服,各处屋子加起来,起码住了上千人!
嵇康心想,司马昭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多下人伺候,这么多人住在他家的后院,都是些什么人?
想了片刻,嵇康恍然大悟,司马昭的野心全洛阳人都知道,养这么多人在家里,不是死士就是刺客,要么就是有奇特本事的人,不可能养着碌碌无为之辈在家里吃闲饭!
嵇康看了觉得震惊,虽然人人传说司马昭有意篡位,但是自己亲眼看见他家的后院里就养了这么多门客,显然司马昭要造反篡位是蓄谋已久了!
忽然嵇康警觉地看见,各处屋旁,有人在走动,也有人朝自己这边看来。
嵇康故作镇定,反正自己穿着便衣,司马昭家的门客之间也不可能个个都互相认识,索性迎面朝前面的一排房屋走去。
果然那人只是瞥了嵇康一眼,并不觉得奇怪,转身进屋去了;嵇康却动起了脑筋,情知能够住进司马昭家里的门客,都不是等闲之辈,决意跟进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