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燕昌继续说:“洞房花烛夜,我和春香被送进新房,屋里点着一对红蜡烛,窗户上贴着双喜字,被褥都是新的,也很华丽,仿佛一切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我还没来得及和春香谈情说爱,春香就被她母亲叫走了。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很无聊;一直等到夜里三更时分,才看见春香走进屋来。
春香不慌不忙地卸妆脱裙,然后面对我浅浅一笑,便进入了床帷,睡在了里面。
我欲火中烧,情不自禁,赶紧三下两三除去衣服,上床去搂新娘子。
哪知撩起帷帐,却不见了人!只有一对绣花枕头摆在床头,锦被叠在那里还没有铺开。
我大吃一惊,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春香明明上了床,怎会突然不见了?我一个人在她家,也不敢囔囔,只好一个人睡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春香又走进屋来,我问她昨晚到哪里去了?春香却一句话也不说。
第二天晚上,我抢先藏入帷帐里了,想趁春香猝不及防时把她搞定。
一直等到后半夜,才见春香袅袅婷婷走进屋来;等她一上床,我急忙抓住春香的手腕,想把她压在身下,不料春香就像一团云雾,往床上一躺就无影无踪了!
我非常害怕,猜不出春香究竟是人还是鬼?直到日上三竿,也没等来春香,我也不敢问她父亲,只好闷在屋里写字作画,排遣时间。
这天傍晚,春香的妹妹秋香,路过窗前;她见我一个人在屋里写字画画,就美目流盼地问道:“焦燕昌,你在写什么呢?”
我说:“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信笔乱写乱画,消磨时光罢了。”
秋香叹息了一声,说:“我可怜你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秀才,你的死期已近在眼前,你竟然还蒙在鼓里毫无察觉!”我困惑不解,茫然失措。
秋香接着说:“我父母其实是用邪门歪道抢劫人家财物的恶人!他们往往以我的姐姐的美貌作为诱饵,引人上钩,名为成婚,但实际上谁也没沾过我姐的身子。
我自从懂事以来,目睹过那些因贪恋我姐美色而成为我父母刀下之鬼的青年男子不知道有多少了。今夜星光灿烂之时,大概就会轮到你了!”
我恐惧万分,乞求秋香搭救。
秋香说:“我没有能力救你,要脱离险境,还得靠我姐姐春香。不过,我可以提醒你,前两天晚上,我姐之所以上床能够逃遁的原因,是因为褥子底下压着一道用三十六条红绿丝线缠绕着的六甲符。
这是我父亲学会的奇门遁甲法术,如果你找出那道符并把它烧掉,那么,我姐上床以后就必然无法脱身。等你和她把生米煮成熟饭结为夫妻之后,你再以柔情蜜意恳求,她自然会帮你逃脱劫难。”
我连忙谢过秋香,转身揭起床上的褥子,果然发现了秋香所说的那道符,就偷偷地把它烧掉了。
到了晚上,我很早就赤身裸体地钻进被窝等候春香了。春香宽衣解带刚上床,就被我紧紧抱住不能脱身!
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就无可奈何地长叹道:“肯定是小妹多嘴,才破坏了父母的预谋。事已如此,这大概也是天意吧。”于是就索性纵身投入我的怀抱,任我为所欲为。
事毕,我光着身子跪在床上向春香求救。
春香动情地说:“我们二人既然已结为夫妻,不用你开口说,我也会救你的。”
她起身穿衣下床,从院子里抓来一只公鸡绑在棍子顶端交给我,叮咛说:“你扛着这只公鸡,出门一直向北走,大约走二十里路,公鸡就会叫唤起来;你要立即把它扔掉,然后继续向前走,再走十几多里,我就会赶来,咱们俩就可以双栖双飞了。”
我慌慌张张地走了,春香估计我已走出二十里以外,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起来,去告诉父亲说我逃跑了。
赵德福大怒,准备骑马去追;春香说:“他已走远了,大概追不上了,不如用飞剑把他杀掉。”
赵德福听从了春香的话,就站在院里抛出一把利剑,那剑像一条白绢凌空飞去了。时间不长,只见电光一闪,那把剑又飞了回来,“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剑上鲜血淋漓染红了院子里的土地。
我那时按照春香的吩咐,一出门就朝北斗星所指的方向狂奔,大约跑了二十里路程时,棍子顶端绑的公鸡就伸脖扯嗓“喔喔喔”地鸣叫起来。
我急忙丢掉扛在肩上的棍子,突然,身后闪过一道白光,公鸡脖子就被斩断了。好险啊!我极为震惊,如果再迟片刻,我必定死于剑下。
我又跑了十几多里路,已筋疲力尽,只好坐在路旁一棵大树下休息。
天渐渐亮了,我觉得天上有动静,抬头一看,只见晨曦彩云间飞来一只白鹤,春香骑在鹤背上冉冉降落在地。
春香朝我笑了笑,收起白鹤,令人惊愕的是,那不过是一只用纸折叠的白鹤而已。
春香笑眯眯地对我说:“劫难已过,你可以领我回你的家乡了!”
我担忧地问:“万一你父亲再追来该怎么办?”
春香说:“他那种法术是旁门左道,法力有限,超过五十里以外就不起作用了。”
我带着春香回到洛阳家中后,就闭门安心读书了,闲暇时,就教春香写字画画取乐。
过了一个月,我夫妻二人在家里玩得正高兴,忽然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秋香来了。
我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秋香说:“自从姐姐逃走以后,父母又强迫我充当诱饵去勾引男子、抢劫财物!我不肯干,父亲气极败坏,就经常用鞭子抽打我。我找机会溜出家门,心想自己是个孤身弱女子,又没有什么亲戚可依靠,就大老远地投奔姐夫家来了。”
我十分高兴,问道:“小姨子来了很好,可是该以怎样的名分来安顿你呢?”春香说:“干脆让小妹也嫁给你吧,不知小妹愿意不?”
秋香脸颊飞红,婉言谢绝道:“妹子来这里,不过是暂时栖居屋檐下的一只孤燕而已,我想还是以后另觅知音为好!”春香很了解妹妹的个性,也就不再勉强。
过了几天,我外出访友,在路上有遇到那位指点我娶妻的道士。
道士看了看我,见面就道喜说:“庆幸你顺利脱险又得了个美丽的新娘子!”
我深表感谢,恭敬地请道士到家中作客,摆下酒席盛情款待。
春香和秋香出来拜见道士,一看十分惊讶,姐妹俩异口同声地说:“这位道长,你好像是我父亲的师父吧?”
道士说:“对!你父亲心术不正,学仙不成而沦落入旁门左道,热衷于用飞符遁甲妖术,去干谋财害命的的勾当。尽管我曾多次对他劝诫,他终无悔改之意。我不忍心他两个无辜女儿也同遭厄运,就有意指引焦燕昌到你家辗转相助,使你们姐妹二人得以脱离劫难。”
春香和秋香问:“我父母现在怎样?”道士说:“在我们说这番话的时候,你父亲已经跟一位妖人学了一门邪术,功力大增,他已经算出你姐妹躲在这里,很快就要来抓你们回去!”
春香和秋香闻言大哭,求道士相救。
道士叹息道:“我现在也没有必胜你们父亲的把握,再说他毕竟是我的徒弟,我下不了手杀他!不过我可以指点你们一条路,你们去洛阳县衙求嵇康大人,他的法力在我之上,人又嫉恶如仇,必定肯出手相助!”
焦燕昌说道这里,县令曹嘉看着嵇康笑笑,说:“大人,又是来找你的,你处理此事吧。”
嵇康点点头,说:“焦公子你莫急,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已经入了邪道,我既然遇上这事,必定要管一管!你且带我去你家中看看。”
焦燕昌大喜,恭恭敬敬地带着嵇康回家了。
嵇康刚刚进了焦燕昌家,天空陡然乌云密布,黑了下来。
焦燕昌奇怪地说:“刚才还阳光普照,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天黑了?”
春香和秋香慌慌张张地跑出屋来,说:“大事不好,看这情形,是我们的父亲赶来了!”
嵇康不知赵德福的深浅,也有些紧张,说:“你们三个赶快进屋,不许出来,一起念道家护身咒之玄蕴咒: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三人领命进屋去了,嵇康披散头发,拔出炼妖剑站在院中,脚踩禹步,踏罡步斗,一言不发,内息运行大周天。
不一会儿,狂风大作,刮得飞沙走石,风中竟然隐隐有股腥气!
嵇康一看来势猛恶,急急念动咒语,手中炼妖剑寒芒大盛,剑气逼人!
空中似乎有人“咦”了一声,接着一个声音喝道:“焦燕昌何在?速速出来见我!还有两个死丫头,一并滚出来!”
嵇康抬头一看,空中一名壮汉,正是赵德福的模样,骑着一只硕大的乌鸦,盛气凌人地在空中盘旋。
嵇康拱手为礼,对空中说:“赵道兄,我辈修道之人,应该心存善念!你女儿已经嫁给焦燕昌,焦燕昌就是你的女婿,你来势汹汹,莫要想要杀他?”
赵德福傲慢地俯视着嵇康,说:“你是何人?敢替那小子出头?看我先收拾了你!”
话音刚落,空中的赵德福坐在乌鸦背上一扬手,一条黑龙从天而降,张牙舞爪地来扑嵇康!
嵇康识货,熙然一笑,手舞炼妖剑,一剑劈出,剑光一闪,将那黑龙劈为两断,“啪嗒”一声掉在地下,不过是条纸折的龙。
赵德福大怒,双手一伸,凭空多了一对宝剑,一夹胯下乌鸦,直冲下来,猛砍嵇康。
嵇康一看,单剑对双剑有些吃亏,猛一张口,喷出三昧真火,把赵德福连同乌鸦罩住,灼烧起来!
赵德福惨叫一声,飞天而起,胯下的乌鸦却着了火,烘烘地烧了一会,成为灰烬。
嵇康一笑,说:“赵德福,你骑的乌鸦也是纸做的吧?还有什么妖术,一并使出来!”
赵德福心知遇上了硬点子,也不答话,口中喃喃念咒,忽然化成一道黑气一飞,人不见了!
嵇康一怔,正在观看动静,忽然屋里响起了惊叫声,春香姐妹和焦燕昌遇袭了,护身咒竟然没起作用!
嵇康连忙冲上去,一脚踢开屋门,只见里面一股黑气迎面扑来!
嵇康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就听一阵狞笑,黑气冲天而起,一道黑色的席子把焦燕昌和春香姐妹卷在一起,往空中飞去!
嵇康大惊,想发出掌心雷破妖法,又怕误伤了焦燕昌等三人,正在为难之际,忽然想起了曾跟隐士王烈学过驱使六丁六甲的法术。
于是嵇康急念咒语,空中金光一闪,六丁六甲十二位神人从天而降,对着嵇康施礼。
嵇康急忙还礼,说:“有劳尊神,抓住妖人,救回三位凡人。”
六丁六甲随即化成十二道金光飞起,很快追上那股黑气,围着黑气转了两圈,就听一声惨叫,赵德福从空中急堕,被破了妖法。
妖法一破,黑色席子卷着的三个人也往下堕落,席子也不见了,三人惊得大呼小叫。
只见十二道金光分出三道,把三人送进屋里,略一停顿,十二道金光同时不见了!
天色立刻就晴朗起来,阳光复出,嵇康觉得神清气爽。
忽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来请嵇康去县衙,说洛阳北郊发生了一起奇案。
嵇康立刻赶回衙门,县令曹嘉吩咐给嵇康上茶,然后说,原告被告都回去候审了,接着就把案情告诉嵇康。
北邙山脚下,同一个村庄里,住着周姓和易姓两户比邻而居的人家。
老周家条件一般,丈夫早逝,寡妇周孙氏领着儿子周成龙过日子。
周孙氏靠给人浆洗衣服,做点针线活,艰难度日;儿子周成龙才八岁,乖巧内向,平时安分守己的。 易家则是家财万贯,良田阡陌相连,财大气粗。
户主易员外一妻三妾,偏偏子息艰难,都没有生个一男半女。
去年最小的妾,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易员外喜得不行,天天呆在家里不外出,就等小妾生产。
前几天,小妾秋华临盆,易员外正在产房外面焦急地等待消息;周孙氏突然闯到易家,非要见易员外。
平时两家没有什么冤仇过节,是周孙氏这天来易家洗衣服,洗完一件绸缎衣服才发现上面有个小洞;易府管家一口咬定是周孙氏不小心弄破的,要她赔偿;可周孙氏认定衣服没洗之前就破洞了,不肯赔偿。
周孙氏和管家大吵了一顿,哭着说不是自己弄破衣服的,也赔不起,可管家偏不答应,于是周孙氏就来找易员外。
易员外直皱眉头,大户人家生孩子规矩多,这第一个赶上孩子降生的人叫踩生,据说这个人的地位品行就决定着孩子的将来,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穷寡妇冲进产房给孩子踩生!
易员外连忙让产房外面伺候的丫鬟仆妇把周孙氏往外推,周孙氏却偏要往产房里边闯;推搡之间周孙氏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捡起地上的半块青砖,拼命往产房里扔了过去。
这时产房里“哇”地一声,正好孩子出生;那块青砖砸断了窗棂,径直飞进了产房,无巧不巧砸中了产妇,又蹦到孩子身上!
产妇登时就吓得昏死过去,孩子挨了砸,又受了惊吓,很快就夭折在床。
易员外气得暴跳如雷,亲自动手,按住周孙氏好一顿暴打,丫鬟仆妇们也冲上去拳打脚踢。
后来还是管家赶来,看见周孙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才劝住老爷停手,派两个家丁把周孙氏送回家去;易员外犹不解恨,扬言要报官,法办周孙氏。
事情很快传扬开来,惊动了庄上的族长。
族长姓周,和周孙氏死去的丈夫是同族;周姓虽然穷人多,但在庄上的大姓,人口众多;易员外虽然有钱,但是庄上姓易的不多,周族长出面说情,说寡妇娘们不容易,让她赔点钱了事,不要报官,易员外虽然不服,但是周姓许多人上门求情,易员外也却不过情面,就勉强答应了族长。
周族长看易员外松口了,而此时天色已晚,不便登周孙氏的寡妇门,就决定明早再去说和息事。
第二天周族长一早就去了周孙氏家,可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
周族长心中诧异,就喊了一位路过的周姓妇女作证,强行踹开周孙氏的家门,进去察看。
谁知进了屋里,周族长大吃一惊!
周孙氏直挺梃地吊在屋梁上,儿子周成龙倒在地上,脑门处有一摊鲜血,母子二人都死于非命!
周族长大惊失色,立刻出门喊人,周围住的周姓居民纷纷赶来,一看屋里的惨状,气得义愤填膺,一致认为是易员外报复,连夜害死了周孙氏母子俩!
大家公推周族长带头,去易员外家里讨个公道,为被灭门的周孙氏报仇!
易员外听说这是,死也不承认是自己干的,并且说自己昨晚一直在家,照料受伤的小妾,没有出门,家人可以作证。
愤怒的周姓庄民当然不相信,发生了冲突,推推搡搡。
易员外的家丁一看主人受辱,立刻拿来棍棒柴刀,喝令庄民后退;庄民一看,纷纷回家拿来菜刀钉耙,眼看就要械斗!
周族长老成持重,连忙站在中间,让大家不要动武,报官府解决。
于是周族长和易员外一起来到县衙,各说各理,请县尊大人裁决。
县令曹嘉觉得这事不简单,弄得不好会引起械斗,就让两人先回去,等候官府调查。
刚好嵇康来了,曹嘉就把这事委托嵇康去办。
嵇康一听干系重大,满口答应,骑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