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离开冯汉俊家,和洛阳县衙役一路骑马,一路询问案情。
衙役说:“大人,洛阳城东有一户人家,户主名叫凌志光,妻子叫凌王氏,长得如花似玉,十分貌美!
凌志光长年在外经营绸缎生意,多在外,少在家,对美貌的妻子放心不下,前几天夜偷偷地回到家中,也没有提前让人带信告诉妻子。
凌志光到家一看,勃然大怒,家中果然有一男子在和妻子饮酒吃菜!
凌志光上去就掀翻了桌子,转而去厨房拿来菜刀,要砍杀那男子!
妻子凌王氏连忙死死抱住丈夫,说那男子是自己的远方表弟,今天来走亲戚,留他吃顿便饭,并无奸情!还说成婚的当天,这表弟也来参加过自己的婚礼。
凌王氏一哭诉,凌志光冷静了些,仔细辨认,喝酒的男子依稀是妻子的远方表弟,叫王良杰,当年确实参加过婚礼,还敬过自己酒,只是多年不来往,已经面生。
凌志光向王良杰道歉,并请他再次入座,重整酒菜,把酒言欢。
王良杰心有余悸,喝了几杯就匆匆告辞走了,连夜离开了凌志光的家中。
凌志光解除了心头的疑惑,妻子并没有偷人,酒足饭饱后倒头就睡,舒畅酣睡。
半夜里口渴,凌志光喊妻子倒杯茶来,却无人应声;自己伸手去摸睡在身边的妻子,却摸了个空,觉得手上湿漉漉地,还有股血腥味。
凌志光大惊,连忙起来点亮油灯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自己的妻子不见了,只剩下尸身倒在地上,床上一滩鲜血,尸身的头竟然被人割去!
凌志光吓得嚎啕大哭,顿足捶胸!
邻居半夜被吵醒,赶来凌志光家看动静,一看凌志光满手鲜血坐在地上嚎哭,妻子的尸体倒在地上,头颅却不见了,个个惊骇,连夜报官。
洛阳县衙役们纷纷出动,连夜把凌志光抓捕归案,又让仵作去验尸;邻居们作证说,看那衣着,确实是凌志光的妻子凌王氏,只是头颅不见了,谁也不敢下结论。
天明后王广大人来县衙理事,听说此案,立刻提审凌志光。
怎奈凌志光连遭巨变,已经神志模糊,一问三不知,答非所问。
凌王氏的父亲听说噩耗后,一大早就赶到县衙告状,哭诉是女婿凌志光怀疑女儿不贞,酒后杀死了她,还割去头颅,请王大人判凌志光死罪,一命抵一命。
王大人与县丞商量,凌志光确实可疑,但是定他死罪证据不足。
按常理,凌志光杀人后应该藏匿尸体,不应该半夜嚎哭引来邻居报案,而且死者头颅不见,证据不全。
无奈凌志光的岳丈在大堂上哭得死去活来,非要判凌志光死罪;王广大人只好先把凌志光收监,好言劝慰苦主凌王氏的父亲,一边急派我来请大人回去,帮助断案。”
衙役一口气说完,嵇康更是归心似箭,打马狂奔,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洛阳县衙。
嵇康风尘仆仆地直奔后堂,县令王广和县丞正坐着商量此案,一见嵇康进来,二位大人站起见礼,随即吩咐上茶,共同探讨案情。
嵇康直奔主题,问王广:“王大人,此案疑点重重,一一查证了没有?”
王广点点头说:“我已派出几批衙役打探,一是杀人凶器是什么?找到没有?二是杀人动机,凌志光为什么要杀他的妻子?三是凌王氏留下的尸身究竟是不是她本人的?四是那远方表弟王良杰去了哪里?到目前为止,四批人马都没有查出线索,这才请你去办案。”
嵇康点点头,说:“多蒙大人信任,我今天先不大张旗鼓地去办案,待我微服私访一番,再做计较。”
王广点头同意,说:“就劳烦贤弟了,我派出的衙役会继续查访线索,一有线索我就派人通知你。”
嵇康点头称谢,出了县衙,回到家里,先看了看曹莹和女儿嵇瑶瑶,然后换了身平民百姓的服装,来到城东凌志光家附近暗访。
嵇康一路问路,寻到凌志光家,只见白墙黑瓦,房舍几间,看上去凌志光的家境还算可以!
嵇康再往前走,只见凌志光家隔壁,楼阁重重,飞檐画梁,十分华丽,最近处和凌志光家只有一墙之隔!
嵇康心中一动,向街坊打听了,这大户人家名叫沈福佑,是个财主,家财万贯。
嵇康转了一圈,看见凌志光家门斜对面有一座小茶坊,心中一喜,漫步进去点了一壶雨前茶,坐下慢慢品。
果然如嵇康所料,茶坊里顾客们纷纷谈论着的,正是凌志光家的凶杀案!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造孽呀,凌志光长年在外经商,就不该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放在家里招蜂惹蝶。”
一位中年男子说:“老伯,这话我不爱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凌志光找个漂亮老婆又怎么了?”
那老伯欲言又止,嵇康心想,此老话里有话。
旁边一位少年说:“听说凌志光在杀人之前,捉奸捉住了凌王氏的远方表弟王良杰,两人险些打起来!这王良杰去过凌志光家里几次了,凌志光在外面经商却不知情,活该戴绿帽子!”
这时那老伯又说:“别听一面之词,王良杰是去过凌志光家里几次了,但是奸夫不一定是他!”
中年男子说:“老伯,你又故弄玄虚了,凌志光在家里撞见过王良杰,奸夫不是他又是谁?”
嵇康闻言盯住那老伯看,老伯欲言又止,显然有极大的顾忌!
这时茶坊老板过来,对着大家团团一揖,说:“各位客官,喝茶喝茶,闲谈莫论人非,自扫门前雪。”
老板打过招呼,众茶客便钳口不言,低头喝茶。
嵇康见无人谈论此事,于是结了账,出了茶坊,围着凌志光家转圈。
这时凌志光家门口有几个妇女在闲聊,一个妇女说:“那凌王氏仗着自己貌美,平时打扮得跟个狐狸精似地,终于遭到横祸了,人还是不能狂!”
另一个妇女说:“凌王氏的相好的听说是远方表弟,叫王良杰。那小伙子我见过,人是长得不错,但是看衣着平平,家境一般,没钱供凌王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看这相好的另有其人!”
还有个妇女说:“可不是嘛!那凌王氏的吃用穿戴,简直赶上王侯人家了!丈夫凌志光在家时,凌王氏还收敛许多,丈夫一出门,凌王氏每天绫罗绸缎换着花样穿,真让人眼红!”
第一个妇女又说:“你们还不知道吧?那相好的王良杰住在城内悦来客栈,千真万确!”
旁边一个妇女问:“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那妇女得意地说:“有一次王良杰和凌王氏站在门口道别,提到了他住在悦来客栈,被我路过时恰好听到了!”
嵇康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急忙匆匆赶去洛阳县衙。
县令王广和县丞,正在商量案情,一听嵇康说起王良杰在悦来客栈,急忙派出四名得力衙役,去悦来客栈找掌柜的要登记花名册,把王良杰抓到洛阳县衙。
县令王广主审,嵇康和县丞一边一个坐着陪审。
嵇康打量打量王良杰,面目英俊,身材中等,两眼眼神游移不定,显然是个好色轻浮之人。
王广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王良杰,你如何与凌王氏勾搭成奸,又如何害死凌王氏,杀人还割去头颅?”
王良杰狡辩道:“冤枉啊大人!我和凌王氏不过是远方表亲,我来洛阳经商,偶尔去看看表姐凌王氏,有何奸情?再说,假如我二人有奸情,我疼爱凌王氏还来不及,又怎会下毒手杀她?杀人动机是什么?”
王广大怒,喝道:“我们已经走访过,凌王氏的邻居都知道你和她有一腿,你还抵赖?看来你是个狡辩之徒,不用刑你是不招!来呀,与我先打二十大板!”
衙役们连声喊堂威:“威……武……”不由分说,上来拖倒王良杰就打!
王良杰哪天吃过这样的苦头,顿时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才打了十板子,王良杰连声求饶:“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别打了,我招!”
王广一听,下令停刑,一边让书办开始记录供词。
王良杰哭丧着脸,承认了与凌王氏有私情,但是死不承认杀人的事,矢口否认害死凌王氏;他说凌志光一回来,他就和凌志光吵嘴,不欢而散,回到客栈住了,再没离开过客栈,客栈小二可以作证。
王广大怒,立刻命衙役去传客栈小二,客栈小二果然作证说那晚王良杰叫了几个菜一壶酒,进房间吃喝,再没出去过。
王广仍然怀疑王良杰是凶手,下令再打二十大板。
打得王良杰鬼哭狼嚎,连连喊冤,就是不承认杀人。
打了十几板时,王良杰熬刑不过,晕了过去。
王广喝令用冷水浇醒,继续再打。
嵇康拦住求情,说:“王大人,不能再打了,这王良杰与凌王氏有奸情是真的,要说他杀人,却是证据不足,我走访下来,凌王氏似乎还有情夫!”
王广笑道:“贤弟办事,我向来放心!来呀,把王良杰收监,好生看管,不许任何人去探监,退堂。”
退堂后,王广在后堂设宴,款待嵇康,请县丞作陪。
杯觥交错间,又谈起了案情,县丞说:“二位大人,我也觉得此案奇怪!现场只有床上一滩血迹,地上却无血迹;床上的血迹似乎是从尸身上流下来的,如果人是被杀死在床上,肯定不止这么点鲜血!”
嵇康听了眼睛一亮,问:“县丞大人的意思是,案发第一现场不是在床上?”
县丞说:“我也只是怀疑,如果案发第一现场不是在床上,那么能在哪里?”
王广举着筷子沉思半晌,忽然说:“会不会是有人把头颅割下来,悄悄地把尸体留在凌志光的床上,然后栽赃是凌志光杀了妻子?”
嵇康说:“似乎无此必要,凶手要这样做,必须先喊出凌王氏,然后在别处将她杀死,再将她的尸体送回床上,栽赃凌志光。如果那样做,地上必定有大量的血迹,不会这么干净。除非……”
王广连忙说:“嵇贤弟有话直说,除非什么?”
嵇康说:“除非凶手送到凌志光床上的不是凌王氏的尸体,而是在别处弄得一具尸体,偷梁换柱,冒充凌王氏的尸体,栽赃凌志光!”
王广大喜,转头问旁边伺候的衙役:“凌志光现在情况如何?”
那衙役躬身说:“禀大人,凌志光经过牢房里的郎中用药医治,又睡了一觉,神智基本恢复了,可以问话。”
王广大喜,下令说:“把凌志光提来审问,再把他妻子的尸身一并带来。”
衙役遵命去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凌志光和凌王氏的尸身都带来了。
凌志光一见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就流泪,显然和妻子感情很深。
嵇康冷冷地说:“凌志光,你先别哭,上前辨认辨认,那具女尸是不是你妻子凌王氏的!”
凌志光一愣,走上前去,掀起白布看了看,说:“大人,看这衣着,确实是我妻子凌王氏的。”
嵇康又说:“这里没有外人,你解开尸体的衣服仔细辨认!”
凌志光一听,缓步走上去,慢慢解开自己妻子的衣服,上衣还没脱下来,凌志光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大、大人!这具女尸不是我妻子!我妻子左乳有颗黑痣,而这女尸左乳光滑,右乳却有颗红痣!这绝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另有其人,我的妻子可能还活着,那太好了!”
嵇康看了暗暗点头,请衙役把凌志光还押回牢房,把女尸也运走。
嵇康举杯说:“二位大人,明日还要办案,在下不敢多饮,敬完此杯酒,我就回去睡觉了,明日一早,我就来县衙带十名衙役去凌志光家里查看!”
王广笑道:“已经麻烦贤弟破案,何劳再来县衙?明日一早,我派十名干练衙役去你府中听用,供你随意调遣!”
嵇康道过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到家中,妻子曹莹关心地问吃过没有。
嵇康说在县衙里吃过了,洗了把脸,躺在床上思考案情。
曹莹笑吟吟地走来,也上床躺下,娇羞地对嵇康说:“女儿已经和奶娘睡着了……”
嵇康没有会意过来,随便“哦”了一声。
曹莹又气又羞,愣了一会,主动凑过来给嵇康宽衣解带……。
第二天,嵇康一早醒来,神清气爽,伸手去摸曹莹,却摸了个空。
嵇康惬意地笑笑,知道曹莹必是去给自己做早饭了,被子里还有曹莹的余香。
果然过了一会,曹莹娇嗔地进来喊嵇康:“懒虫快起,你不是一早要去查案吗?早饭我也给你做好了,十名听用的衙役也到了家中,你吃完早饭就带他们去办案吧!”
说完,曹莹把嵇康的被子一掀;嵇康笑呵呵地起床洗漱,匆匆吃完早饭,出来一问,十名衙役已经吃过了,于是一起上马,直奔凌志光家。
十一骑十一人都在凌志光家门外面下马,早惊动了左邻右舍围观。
嵇康亲自下马上前,揭去大门上的洛阳县封条,留下两名衙役把守大门,闲人免进,自己率领八名衙役进入现场。
八名衙役都是干练的老手,也不用嵇康吩咐,各自散开搜索,搜寻线索。
嵇康背着手,亲自来到凌志光的寝室,一进去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凌王氏留在床上的鲜血早已结痂,一些苍蝇孜孜不倦地盯着床单上的血块飞舞。
嵇康仔细看了看,床单上的血块触目惊心,但是量却不大,显然县丞的推测有道理,这床不是凶案的第一案发现场!
嵇康思索了半晌,趴在地上,细看床下,忽然发现地面上有只金凤衔珠的簪子掉在角落里;捡起来一看,上面满是灰尘,显然落在地上很久了。
嵇康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块手帕把金簪子包裹起来,放入袖中。
嵇康出了卧房四处巡视,一路遇到衙役们在搜索,看见嵇康过来都在摇头,显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眼看走到凌志光家的尽头,是一堵不高的围墙与隔壁人家隔开,忽然一名衙役站在围墙下喊嵇康:“大人!”
嵇康点点头走过去,问:“有什么发现?”
衙役指着围墙说:“大人,看这墙上的苔藓,似乎经常有人从墙那边翻越过来,蹭掉了许多!墙下的脚印,也是又深又大,似乎是男人留下的,而且这男人还背负着重物!”
嵇康饶有兴趣地在围墙下徘徊,忽然说:“看这凌乱的脚印,似乎不止一个人的,看泥土的颜色,似乎是几天前留下的,是什么人要翻越围墙来凌志光家?他想干什么?”
那衙役笑道:“大人,我们何不越墙过去看一看?!”
嵇康欣然同意,说:“我蹲在墙下,你踩着我的肩膀越墙过去,然后我自有办法过去。”
衙役连忙说:“这如何使得?还是我蹲下来,大人踩着我的肩膀过去,然后再拉我上去?”
嵇康已经蹲了下来,说:“就别谦让了,都是为了破案,快点!”
衙役感动地后退几步,纵身跑向嵇康,在他肩头上一踩,跃上墙去。
嵇康感觉肩膀一轻,欣慰地点点头,知道衙役已经上了围墙。
嵇康后退五丈远,提神运气,快步奔跑向围墙,到了围墙面前忽然一提气,纵身跃起,轻飘飘地飞过了围墙,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