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送走刘璋,气冲冲地回营。
庞统和众将行刺没有成功,垂头丧气地坐在营帐中。
刘备坐到帅案后面,“啪”地一拍桌子,喝道:“全都跪下!”
众人一惊,连忙跪伏在地。
刘备喝问:“关平!我与刘璋兄弟相会,谁让你行刺、痛下杀手?”
关平看了看庞统,心一横,说:“无人指使,是我想杀了刘璋,助主公早日扫平西川!”
刘备道:“混账!刘璋是我同宗兄弟,若在我宴席上杀了他,西川人怎么看我?天下人怎么看我?你岂不是陷我于不义?你义父关羽,一生光明磊落做人,从不暗算,你怎么就学不会?”
关平连连磕头认罪,请刘备治罪。
刘备看在关羽面上,从轻发落,说:“念你年幼冲动,罚俸一年,戴罪立功!”
周仓主动说:“主公,我不明事理,去帮关平,承认错误,要求罚俸一年!”刘备知道周仓是去帮关平的,不是主谋,点头同意。
刘备看看黄忠、魏延说:“黄将军、魏将军,你二人是奉了谁的命令,去营外埋伏?”
黄忠羞愧难当,从军多年,还没被主公训过,沉默不语。
魏延却不管,说:“主公,是庞统军师下的命令,末将不敢不从。”
刘备冷笑笑,又问廖化:“廖化将军,你为何上前厮杀?”
廖化刚刚归顺,不敢说谎,老实说:“是庞军师命我兄弟五人做好准备,要杀刘璋。”
刘备又问刘封:“谁让你一再敬酒,挑起事端?”
刘封低头不语。
庞统一听,再也按奈不住,直起身子说:“主公,无须问了,都是我的主意,要治罪,就治我一个人的罪,与众将无关!”
刘备听庞统主动承担责任,心中不悦,你庞统遇事不与我商量,擅自作主,要刺杀刘璋!刘璋手下有猛将保护,真动起手来,两败俱伤,你庞统不一定能活命!
这一点上庞统就没有诸葛亮聪明,诸葛亮从不自作主张,遇事与刘备商量,君臣之间非常融洽。
刘备说:“庞军师,你自觉聪明,可曾算到刘璋带有大将保护?如今弄巧成拙,我们只有去葭萌关攻打张鲁,才能表明心迹!”
庞统桀骜不驯惯了,说:“当初进军西川,就是为了夺刘璋的地盘;如今你假仁假义,放走刘璋,要去攻打张鲁,恕我不能效力,令箭在此,奉还主公!”
庞统赌气把身上带的一套令箭交还刘备,刘备被庞统噎得说不出话来!
刘备当着一众部下的面,下不来台,一赌气把令箭收下,拂袖而去!
到了半夜,张松偷偷出城,带了两个人来军中求见刘备。
刘备连忙有请,坐下叙话。
张松说:“主公,庞军师谋事不周,被刘璋逃了回去!如今刘璋和张任商议,明日送主公去葭萌关讨伐张鲁,然后回转成都,命我和孟达同行。如今之计,只有先去葭萌关,再作打算。临行前,我保荐两个人给主公,可堪大用!”
刘备欣喜地点点头,看着张松旁边的两人。
张松命二人跪拜刘备,刘备连忙扶起。
张松指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下人服饰的说:“这是彭羕,颇有才华!他起初在益州任书佐,后来酒后失言,诋毁刘璋的施政,被人告发,刘璋以“髡钳”(剃去头发和胡须,并戴上刑具)处罚他,并且贬为奴隶。彭羕熟悉蜀中人物地理,愿保皇叔!”
刘备大喜,请彭羕坐下,亲自奉茶。
张松转头说:“傅彤,你把机密军情禀报给皇叔!”
傅彤说:“皇叔,我是葭萌关副将,是太守庞羲的手下,被庞羲派去成都催运粮草,路遇张任都督。张任把我留下,带来涪关,准备派我去绵竹送信,让我和弟弟、绵竹太守傅士仁合谋,在绵竹刺杀皇叔!如不成功,让我尾随皇叔去葭萌关,伺机行刺!”
刘备笑道:“多谢傅将军好意,我手下武将不少,何惧个把刺客!”
傅彤说:“皇叔不可大意,傅士仁武艺一般,但是轻功了得,善于夜行,防不胜防。”
刘备说:“那么傅将军随我同行,去劝你弟弟归顺于我?”
傅彤说:“没用,傅士仁非常顽固,除非皇叔派人将他打败,输得心服口服,他才肯投降。”
刘备点点头,下令摆酒款待。
张松推辞道:“主公,我是偷偷逃出来的,不能多耽搁,我要回去了。望主公早作良图,进攻成都,我在成都与法正作内应。”
刘备说:“张别驾,刘璋手下的张任已经怀疑你了,何不留下,与我共图大事?”
张松说:“多谢皇叔美意,只是家小、田产都在成都,还是要回去。张任虽然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不会拿我怎么样,属下先告辞了。”
刘备忙令手下端来三盘黄金,一百两一盘,送与张松、傅彤、彭羕三人。
张松也不多让,欣然收下,告辞回涪关。
第二天,刘备起来,下令饱餐一顿,拔营起寨,放了三声炮,直奔涪关。
刘备注意看傅彤,四十多岁,方面浓眉,一脸老成持重的样子。
刘备问:“傅彤将军,你久居西川,川中文武对我刘备印象如何?”
傅彤笑道:“人人称赞皇叔仁义,当阳道上,十几万百姓跟着皇叔,皇叔宁可战败,也不肯舍弃他们,真是天下少有!不瞒皇叔,西川文武,除了少数忠臣,大多对刘璋不满!”
刘备问:“哦?这是为何?”
傅彤答:“刘璋昏昧不明!有才干的,得不到重用,阿谀奉承的,平步青云!就比如说,刘璋要从成都来见你,苦苦劝谏的黄权,不过是一个主薄;坠城尸谏的王累,不过是个从事;法正、张松、孟达等人,都觉得不得志!张鲁屡犯边界,刘璋却不懂得爱惜部下,收买人心,赏罚常常不公,随心所欲!西川有识之士,暗中都认为,刘璋将来不是败给张鲁,就是败给曹操,人心思变!所以我弟弟傅士仁还保刘璋,我却来投靠明公!”
刘备大喜,说:“难得你深明大义,你暂时还做副将,待立了战功,再论功行赏!”
刘备想想和庞统昨天闹得不愉快,转头一看,庞统和彭羕并辔而骑,两人谈得有声有色,倒是投缘。
刘备想缓和一下关系,骑马来到庞统身边,问:“庞军师,过了涪关,我军下一步如何打算?”
庞统气还没消,没好气地答道:“主公,庞统无能,请问荆州的诸葛亮!”
刘备碰了一鼻子灰,正在生气,前面已到涪关,刘璋笑呵呵地领着众将在关外迎接。
刘备连忙骑上前去,下马和刘璋见礼。
刘璋道:“兄长,多谢相助,弟今日略备薄酒,给兄长饯行!”
说完手下捧来两碗美酒,奉给刘璋和刘备。
刘备见刘璋若无其事,对昨晚的事情丝毫不提,反而心中不安,举碗说:“贤弟,你我同宗兄弟,理当互相信任,莫听别人闲话!愚兄此去,还往接济粮草。”
刘璋笑道:“兄长放心,我已下令给沿途关隘,兄长需要什么,只要关里有,一概送上!粮草一事,我回成都就办!”
说完刘璋一挥手,部下二百名士兵,两人一组,抬来一百坛子美酒。
刘璋说:“些许薄酒,送给兄长赏赐部下,为大军壮行!”
刘备拱手称谢,见刘璋厚道,心中不忍夺他西川,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刘璋旁边站着张任等将,见刘璋和刘备叙话,也不过来送行,颇为冷淡!
刘备心里明白,张任等人防备自己杀害刘璋夺取西川,也不想多说,拱手道:“季玉贤弟,时候不早,我们一路往西赶路去了,就此别过!”
刘璋连忙还礼,亲自骑马领着刘备穿过涪关,一直送出十里路才依依惜别。
刘备率领四万七千大军,一路西行,通过雒城,来到绵竹。
绵竹太守傅士仁大喜,亲自带兵出城迎接,请刘备入城歇息。
刘备想起傅彤的话,转头看看,傅彤见傅士仁来,已经躲进士兵中。
刘备对傅士仁说:“傅将军,天色已晚,我军士兵众多,进城恐惊扰百姓,就在城外扎营,歇息一宿,明日就离去,你看如何?”
傅士仁想想也好,要是刘备大军全部进城,即使夜里暗杀了刘备,手下士兵闹将起来,也很麻烦。
傅士仁笑道:“皇叔果然仁义,处处不肯扰民!也好,我命人送几桌酒菜来,为皇叔洗尘,晚上我就不奉陪了。”
刘备客气地送走傅士仁,下令安营休息。
到了晚上,傅士仁果然派手下士兵送来几桌好酒好菜,让刘备手下享用。
傅彤见刘备喝酒喝得很高兴,提醒说:“主公,傅士仁送来的酒,名叫‘竹叶青’,入口绵软,很是可口,但是后劲很大!傅士仁是希望主公多喝,夜里好来刺杀!主公须早做防备,不可大意!”
刘备点点头,说:“我一路上已想出计策,就等夜里傅士仁来上钩!”
众人吃喝完毕,刘备命周仓、关平、刘封三人留下,秘密叮嘱一番,各自散去休息。
约莫三更时分,绵竹城上用绳索系下来一个人,一身的夜行黑衣,连头都裹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是太守傅士仁!
傅士仁路途熟悉,健步如飞,很快奔到刘备大营前。
大营中有巡夜的士兵来回巡逻,傅士仁绕着营寨,走到侧面黑暗处,一个鹞子翻身,翻进了大营!
刘备住的中军大营,很好找,老远就看见刘备的旗帜插在营前。
傅士仁看看,中军大营前面也有士兵巡逻,不好进去。
傅士仁看看旗帜飘扬的方向,然后走到上风,从怀里掏出迷香一吹,迷倒了营外巡逻的士兵,然后口里衔着匕首,快步窜到营门前,双手一掀营帐垂帘门,钻了进去。
傅士仁冲进去,里面一片漆黑,看来刘备睡觉不喜欢点灯。
傅士仁定定神,眼睛慢慢适应了环境,看见前面行军床上被子隆起,还有打呼的声音传来!
傅士仁大喜,伸手握住匕首,快步冲上去,对着被子就是一顿乱捅!
匕首刺下去,傅士仁大惊,觉得不对!被子下面空无一人,匕首把被子刺破了许多洞,看来这被子里是空的!
傅士仁心知不妙,中了埋伏!刚要往外逃,脚下一紧,床底下伸出一双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一双小腿!傅士仁连忙挣扎,谁知那双手力气非常大,如一对铁箍箍住自己小腿,动弹不得!
这时候营帐外一声呐喊,许多人冲进来,举着火把,照得傅士仁捂住眼睛。
只听得刘备大喝一声:“绑了!”
傅士仁被五花大绑,睁开眼睛一看,刘备在关平、刘封的护卫下,是从外面进来的,看来埋伏已久!再低头看脚下,是有名的步将周仓伸手抓住自己的小腿!
傅士仁明白了,周仓早就躲在床下,发出打呼声,引自己行刺;然后抓住自己,刘备等人从外面进来,堵住退路!
刘备一把扯去傅士仁的蒙面巾,冷笑道:“傅士仁?你为何半夜来行刺本王?本王等你多时了!”
傅士仁无言以对,钳口不言。
刘备也不多问,下令:“重打五十军棍,然后斩首!”
傅士仁挨了几棍,鬼哭狼嚎,连喊饶命!
刘备喝道:“饶命不难,你可愿归顺?”
傅士仁想了想说:“我行刺一事,无人知晓,皇叔如何得知?只要告诉我这件事,我愿降!”
刘备笑了笑,击掌三下,外面进来一个人。
傅士仁抬头一看,惊叫一声:“大哥?”
傅彤笑着点点头,说:“贤弟,正是愚兄把情况提前禀报了刘皇叔!我已归顺皇叔,你还保那无用的刘璋作甚?还不快快投降!”
傅士仁连连点头,说:“大哥都归顺了,我无话可说,愿意投降!”
刘备命傅彤带傅士仁下去疗伤,召集庞统、彭羕商量怎么处理傅士仁。
庞统仍然呕气,一言不发,彭羕献计说:“主公,不如让傅士仁还镇守绵竹,以为我军的内应!再派傅彤留下,监视傅士仁,可保万无一失。”
刘备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只是傅彤是葭萌关太守庞羲的手下,此去葭萌关,庞羲问起傅彤怎么办?”
彭羕说:“可让傅彤写封亲笔信,就说去成都催粮,被张任留下,等粮草凑齐了,连同送给刘皇叔大军的粮草,一起运往葭萌关。”
刘备大喜,依计而行。
刘备让傅彤、傅士仁留下守绵竹,转往北行,奔赴葭萌关。
葭萌关太守庞羲早已接到张任的书信,告知刘备大军将到,命他让大军进城,但是要严加防范刘备!一旦有机会,可以刺杀刘备,但要做得隐秘,不能被人发觉。
庞羲是西川老臣,刘璋的父亲刘焉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镇守边关的重任。
刘备进城,看看庞羲,四十出头,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一身青铜甲,善使钩镰枪,是员猛将。
庞羲表面上很客气,把太守府让给刘备和众将居住,自己住到军营中,摆酒宴给刘备及手下将军、谋士接风。
席间刘备问起战况,庞羲说:“之前张鲁派马超和东川(汉中)大都督赛猿精,轮番攻打葭萌关甚急,最近听说皇叔援兵赶来,暂时休战;大概是在调运粮草,准备大战!马超勇猛无敌,我出关与他大战几次,都是大败,因此才向主公刘璋求救。所幸葭萌关城墙坚固,士兵勇猛,才没有破城!”
刘备沉吟道:“如今天气渐渐寒冷,后方粮草还没运来,此时不宜与马超决战!我意先坚守一段时间,等熟悉了敌情,再做打算。”
庞羲道:“我主刘璋已经下过命令,皇叔到来,一切均由皇叔做主。”
刘备点点头,散席后召来文武官员商议,庞统仍然赌气,一言不发。
刘备说:“我军远道而来,将士疲惫,先休息一段时间再与马超决战!众位以为如何?”
彭羕说:“此乃上策!如今敌情不明,不宜仓促出战。再说,皇叔之志不在马超,若是现在就打败了马超,我们是撤回荆州?还是继续攻打张鲁?不如等一段时间再说!”
黄忠说:“主公,荆州那边,好久没有书信到来,甚是奇怪!孔明军师向来细心,每隔几天,就派探马来问主公这边的情况,最近也没派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刘备笑道:“黄老将军放心,孔明军师足智多谋,有他镇守荆襄九郡,不会出事!”
散帐后,刘备心里也隐约不安,荆州好久没有消息了,莫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庞统虽然不问事,但还关心刘备的安危,怕庞羲暗害刘备,派了关平、周仓、刘封、廖化等将军,轮流守卫在刘备身边。众将知道庞统虽然交出了令箭,但还是军师,也不抗命,轮流值守,寸步不离刘备。
休息了三天,刘备命副将丁立、白寿、赵累、王甫等,率领部分士兵去校场操练,怕士兵闲则生非,惹出事来。
命令刚刚下达,刘封兴冲冲地领着鲁三来见刘备,说荆州有信来了!
刘备大喜,知道鲁三是诸葛亮的心腹,让鲁三坐下说话,慢慢讲来。
鲁三喝了几口茶,说道:“主公,荆州出大事了!诸葛军师怕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明白,派我亲自来送信,讲给主公听!”
刘备一惊,问:“出了什么事?莫非有人攻打荆襄九郡?”
鲁三说:“这倒没有,但是也是为了荆襄九郡,险些把公子阿斗丢了!”
刘备急道:“快说,阿斗怎么了?”
鲁三说:“阿斗没丢,被子龙将军救回来了,主公听我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