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班师回朝,刘备早接到探马禀报,心中大喜,亲自率领留守成都的文武官员,出城十里迎接。
刘备远远地看见大军到来,诸葛亮一马当先骑着白马,笑容可掬。
刘备一挥手,鼓乐齐鸣,鞭炮声乱响。诸葛亮连忙领着众文武官员下马,跪拜刘备。
刘备大喜,急忙一一扶起,和诸葛亮并辔而行,一路进入成都城。
城内早已张灯结彩,百姓们欢呼雀跃,自发地涌到街头,迎接大军,一睹诸葛亮和众将的风采。
刘备龙颜大悦,下令犒赏三军,又取出府库中的美酒,让全城百姓畅饮三日美酒,庆贺胜利;一边又派出使着,带着羔羊、美酒、布帛、金银铜钱,去汉中各地劳军。
三日后,刘备升堂,大赏群臣。
刘备早与诸葛亮商定,封关云长为荆襄牧、袭用汉献帝封的汉寿亭侯;封张翼德为阆中牧、桓侯;封赵子龙为顺平侯、虎威将军;封马超为西凉侯、骠骑将军;封黄忠为关内侯、征西将军。
刘备又下令,所有出征的武将,按照功劳簿上的记载,论功行赏;出征的文官,辅佐军师料理军务有功,各加一级俸禄。
众文武都有推尊刘备称帝之心,只是未敢轻言,退堂后都来到诸葛亮府中进言。
诸葛亮说:“我也有此意,只是未找到适当的时机劝谏主公。诸位既然有此美意,明日辰时我们一起进宫劝谏?”
众官欣然答应,第二天一早就聚集到诸葛亮府中,等候诸葛亮一起出发。
诸葛亮领着大臣们晋见刘备,刘备很客气地在自己旁边设了一座,请诸葛亮坐下;其余文武官员分左右两班,在堂下都有座位。
诸葛亮笑道:“主公,如今天下初定,西川、汉中之地尽归我们所有,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北方曹操弄权,生灵涂炭,献帝已是名存实亡;主公仁义布于天下,又有荆襄九郡、西川、汉中之地,兵强马壮,粮食充足;正当应天顺人,即皇帝位,名正言顺,以讨伐国贼曹操。我与众官商议,事不宜迟,便请选择吉日,早登大宝。”
刘备听了大惊,说:“军师何出此言?备虽然是汉室宗室,但皇帝健在,备乃臣子也;若自立为帝,置当今天子于何地?若如此,非是匡扶汉室,是反汉篡位也,与曹贼何异!此事不可再提,备万万不从!”
诸葛亮见他满口拒绝,急忙解释道:“非也。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生忘死而事其主者,皆欲攀龙附风,建功立名也。今主公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离心离德,愿主公熟思之。”
刘备连连摇头,听不进去。
法正说:“主公,今已封关云长为荆襄牧,主公自为益州牧,云长为臣,主公为君,名不正言不顺!主公不晋位,臣下都不好封官,如之奈何?”
孙乾说:“主公,法正法孝直言之有理,岂有君臣同为州牧之理?而且曹操老贼已自立为魏王,主公仍为益州牧,气势上便弱了一头,不合时宜。”
简雍说:“主公,我等文武已经商议过,共推主公早登大宝,人心可用,众望所归,宜早正位!”
但是任凭众官怎样陈述利害,刘备只是不允,说:“要吾自立为帝,无异于篡位,吾宁死不敢。众官可从长计议,再图良策。”
诸葛亮见刘备搪塞,说道:“主公平生以仁义为本,未肯称帝自立。而今主公有荆襄九郡、两川之地(汉中又称东川),可暂为汉中王。”
刘备心想,我奉天子衣带血诏以来,为汉室收复了不少江山,已坐镇了三分天下。如今曹操称王称霸,仍然气焰滔天,倘若一再推诿不肯晋位,只怕文武百官都要灰心。只是一旦称王,天下人岂不要笑话我为自己的富贵而征战天下?
刘备婉转地说道:“军师,汝等众官虽欲尊我为王,然而不得天子明诏册封,是僭越之罪。我向来以忠臣自居,不敢为此大逆不道之事,待我写表,请献帝册封,众官不必多言,退堂。”
刘备说完,怕众官再劝,起身拂袖而去。
两班文武面面相觑,法正说:“军师,主公分明是敷衍我们!献帝被曹操挟持,表章送到许都,怎会同意?还请军师用计,促成此事!”
诸葛亮羽扇轻摇,叹息道:“主公生性如此,奈何?亮已有计,但是需要众官配合。”
赵子龙喜道:“军师算无遗策,百发百中,就请军师吩咐。”
诸葛亮道:“从现在起,我回府推病不出,主公若召见你等文武官员,各找借口,不可进宫,我自有计图之。”
众官大喜,拜别诸葛亮军师,各自散去。
诸葛亮单独叫住吴懿,秘密嘱咐一番。
过了两天,刘备召见诸葛亮议事,诸葛亮托病不出,在府中静养。
刘备一惊,亲自带了许多补品,去军师府探视;谁知大门口坐着太医,说军师之病需要静养,而且不能见外人,容易传染。
刘备只得留下礼品,悻悻而归。
又过了几日,刘备召见赵子龙、黄忠、法正等人;使者回报,赵子龙出去练兵了,黄忠去了郊外练箭术,法正外出访友未归。
刘备心中烦闷,知道这些部下不可能同时不在府中,必是躲避自己,避而不见。
到了晚上,刘备下令设宴,与夫人吴氏饮酒浇愁。
吴氏已经受过哥哥吴懿嘱托,一看刘备喝闷酒,长吁短叹,故意问:“主公为何不悦?何不请军师来同饮美酒?”
刘备叹了口气,说:“休提军师,已经数日见不到他了!其他文武官员也像是窜通好了,都躲着我,一个也找不到。”
吴氏大惊,说:“君臣离心离德,不是好事!我兄长吴懿,与众官多有交往,何不传他来探探虚实?”
刘备大喜,说:“亲不亲,一家人,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吴懿是我的小舅子,有事应该不会瞒着我,速速召见吴懿。”
一旁伺候的宫女连忙出去让侍卫去吴懿府传令。
吴懿倒没有推辞,立刻上马,进宫晋见。
刘备和吴懿谈笑风生,几杯酒下肚,刘备问:“吴将军,文武官员们为何都躲着我?”
吴懿说:“主公,东吴孙权自立为吴侯,曹操自立为魏王,唯独主公只肯暂居益州牧,为刺史之职,文武们都不服!文臣武将跟随主公打天下,既是为了匡扶汉室,也为了自身富贵;如今主公不肯晋位,属下的官职便升不上去,因此人人离心。我听说有些官员已经暗中联络东吴建业和许都的亲朋、故旧,有重新投主之意!”
刘备听了大吃一惊,酒杯不由自主地掉落地上,问:“如此怎生了得?军师作何打算?”
吴懿不动声色地说:“我昨日去军师府探病,也没见到军师,听府中下人们说,军师忙着写表,想辞职回南阳卧龙岗半耕半读去。”
刘备一听大惊失色,站起来拉住吴懿的手,走出来吩咐侍卫:“速速备马,我要去军师府一行!”
吴懿暗中好笑,却又不敢说破,随着刘备骑马来到军师府。
这回却没有太医阻拦,刘备和吴懿一直进去,走到内室,看见诸葛亮躺在塌上,满室的药味。
刘备急急走上前去,说:“军师病体如何?为何要辞官不做?!”
诸葛亮一见刘备,急忙挣扎着起来,让座,命鲁三奉茶。
诸葛亮看刘备一脸的惶急,说道:“主公,亮自建安十三年下山,至今已十一载。赖主公洪福,得了荆襄九郡,取西川,克汉中,汉室中兴,势成鼎足,威震四海,万民归附。亮自思才德菲薄,恐难再助主公进取,欲回隆中躬耕南阳。”
刘备听了这番话,惊得膛目结舌,说道:“军师万万不可!备能有今天,全仗军师运筹帷幄;从新野白手起家,联孙权,破曹操,打下三分天下!如今基业初定,正是共享富贵、以图中原之时,军师一走,要我依靠何人?”
诸葛亮问:“主公,打天下当以何事为重?”
刘备想了想,说:“人心向背最为重要!”
诸葛亮说:“既然如此,众官都认为主公应该晋位汉中王,而主公坚执不允,言不听计不从,亮留在成都何用?不如回家安度晚年,以享天伦之乐!”
刘备听了额头冒汗,诸葛亮今年还不到四十,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是心灰意冷了!
刘备沉吟道:“军师,我受天子衣带诏,一生戎马,誓灭曹贼。如今虽然拥有荆襄、两川之地,然而曹贼尚且逍遥中原,天子仍受挟持于水火之中,备何忍之?军师亦何忍之?军师若舍我而去,兴汉大业将半途而废,毁于一旦,军师真的如此狠心?”
刘备越说越激动,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诸葛亮被刘备的一番真情实意所感动,分析道:“主公,今天的局面来之不易!江东孙权依仗着长江天险,立足于不败之地;曹操拥有中原沃土,挟天子以令诸侯,手下人材荟萃;两者占了天时地利,我们只能以人和取胜,方能与曹操、孙权形成鼎足之势抗衡。现在主公不纳忠言,不肯晋位汉中王,即使我留在成都,人心已散,如之奈何?”
刘备犹豫道:“我已派人送表章去许都,且等回音,再做决定如何?
诸葛亮劝道:“事急从权,不可拘执常理。 献帝被曹操把持,做不了主,献帝批的奏章实际上是曹操批的!主公先晋位汉中王,然后再等消息不迟。”
刘备见推辞不过,只得依允。
诸葛亮大喜,病也痊愈了,调兵遣将安排仪式。
建安二十四年秋,诸葛亮在成都郊外筑坛设仪。
建立的坛场,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五色旌旗、仪仗;三军列队整齐,众臣肃穆陪同,先摆祭品,祭祀天地祖宗;然后诸葛亮读罢群臣的劝进表章,群臣依次排列,法正等请刘备登坛,进冠冕、玺绶;刘备面南面坐,受文武拜贺为汉中王,治所设在成都。
刘备想起当初关云长在许都,挂印封金,曹操的赏赐一律不要;就请能工巧匠,重新给关云长打造了一方“汉寿亭侯”金印,派司马费诗专程送去荆州。
再说刘备的表章送到许都,有司直接把表章送给了曹操。曹操得知刘备自立汉中王,大怒道:“织席小儿,安敢如此!吾誓灭之!”即刻传令,欲起倾国之兵,赴两川与汉中王决一雌雄。
司马懿出班急谏道:“大王不可因一时之怒,亲劳车驾远征。臣有一计,不须张弓只箭,令刘备在蜀地自受其祸;待其兵衰力尽,大王再前往征讨,便可成功。”
曹操大喜,问:“仲达,计将安出?”
司马懿答道:“刘备本来弱小,全亏了诸葛亮的妙计,与江东孙权结盟,我军才有赤壁之败。后来为争夺荆州之地,周瑜用美人计,把孙权的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而后又乘刘备进川,骗取孙尚香回去;刘备久占据荆州不还,妻子被江东骗走,彼此间有着切齿之恨,貌合神离。如今大王可派一舌辩之士,带着大王的亲笔信去游说孙权,使他兴兵攻取荆州。刘备必定发西川之兵以救荆州,那时大王兴兵去取两川,令刘备首尾不能相顾,势必危矣。”
诸葛亮以“联吴抗曹”之策来夺取了三分天下,而司马懿却图谋在孙、刘之间挑起争端,使其互相拼杀两败俱伤,让曹操一统三分天下。
曹操眯着眼睛思量了一番,刘备和诸葛亮的主力远在成都,荆襄九郡全仗关云长孤军把守,若能引得孙权出兵攻打云长,自己再统兵难下,一举可破荆州!
曹操喜道:“仲达确是妙计,众位文官,谁愿往江东走一遭?”
话音刚落,满宠站了出来,说:“魏王,下官不才,愿去送信给孙权,游说孙权出兵。”
曹操一看是满宠,满心欢喜,知道他能胜任。
满宠初为曹操从事,建安元年(196年),曹操迁移汉献帝于许都县,任命满宠为许都县县令。当时曹洪的亲戚、宾客在许都境内多次犯法,满宠把他们抓了起来。曹洪向满宠求情,满宠不肯放人;曹洪请曹操亲自去求情,满宠就在曹操到来之前把犯法的人提前处斩了;曹操得知后不怒反喜,称赞满宠执法严格。
名士杨彪(杨修之父)尽节护主,处处维护汉献帝,触怒曹操,被曹操下狱 ,满宠负责审问。荀彧和孔融写信求情说:“只可质问,不要拷打”。满宠不作理会,如同以往一样地拷问,荀彧和孔融极为愤怒。数天后,满宠求见曹操说道:“拷问杨彪没有找到罪证,如果要处决他,要找到证据才能执行。此人名扬于海内,若找不到证据而把他处决,会大失民心,请主公想清楚。”曹操当日把杨彪释放,荀彧和孔融因满宠的所作所为而对其友善。
曹操点了点头说:“吴地能人颇多,伯宁切须谨慎,不辱使命。”
满宠点头答应,曹操当场修书一封,交与满宠。
满宠离开许都,十几日后赶到东吴建业城。
满宠进城一看,见城中不论文武百官还是士兵、市民,一律都披麻戴孝,气氛悲哀;仔细一打听,是东吴大都督鲁肃病逝了。
满宠大喜,鲁肃向来主张和刘备、诸葛亮结盟,现在无巧不巧死了,主公曹操所谋,少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满宠当机立断,就在建业城里置办了一份奠仪,去鲁肃府中吊唁,顺便求见吴侯孙权。
孙权正在鲁肃府中,亲自为鲁肃发丧,诸葛亮也派了糜竺前来吊唁。
孙权刚刚送走糜竺,听手下士兵禀报,曹操手下满宠前来吊唁、求见。
孙权一愣,急忙召集在场的文武商议。
张昭说:“魏与吴本无仇隙,之前主公听了诸葛亮的说词,联刘抗曹,致使两国征战不息,生灵涂炭;如今满伯宁来吊唁,必有趁机修好、讲和之意,可以宾礼待之。”
孙权同意,派诸葛瑾出迎,陪着满宠吊唁鲁肃一番。
满宠吊唁完毕,参见吴侯孙权,呈上曹操的书信。
满宠说:“吴侯,吴、魏之间向来无仇,皆因刘备之故,致生衅隙。魏王差我到此,一为吊唁鲁肃都督,两家重新修好;二为相约吴侯攻取荆州,魏王出兵南下,首尾夹击。破刘之后,共分疆土,吴侯得五郡,我主魏王得四郡,订立盟约,誓不相侵。”
孙权思量道:“如今看来,赤壁一战对江东无丝毫之利,却被刘备增添了许多地盘!刘备建安十三年借了我的荆州,到如今已经有十一年了,别说指望他们会归还一州半郡,连提都没人提起了。刘备从荆襄发家,先取西川,又得东川,横跨诸地,自称汉中王,羽翼渐丰,哪里还有归还荆州的意思?副都督吕蒙一直主张出兵征伐,一洗昔年之辱;可鲁肃临终又再三阐述孙刘联盟的重要,劝我放弃这个念头,否则江东就会大祸临头。文武官员有的主战,有的主和,加上关云长勇猛无敌,自己一直拿不定主意。今日满宠主动来修好,倒是个机会!”
孙权沉吟一会,说:“伯宁先生先去驿馆休息,待我们君臣商议之后,再予答复。”